隨筆散文精選范文
終于又落雪,雖然是在深重的霧霾里,雖然是稀疏的輕散的雪沙粒,但是這些成年累月彌漫在礦粉灰塵里的老巷子終于清凈一些了,斑駁沉厚的磚墻,檐脊相連的屋頂,就連小院子都好像清新了一些,倒是有塵埃落定的靜好與安穩了。我靜靜地站在路邊的基石上,臉上撲簌簌的一點兒一點兒涼,心里卻有一種暖,在擴散,很想與之分享,與雪分享。
登上厚底的毛靴,把自己穿成一只大熊貓的樣子,走出院門,拐進巷子里,沿著巷子攀上后山的小徑,后山的山腰上有廢棄的礦路,蜿蜒綿轉一路向上,我還沒有走過全程,不知道它會不會通到山頂。素凈的空氣令我心神清揚,病好后一直窩在家里的郁悶一下子散開了,我望望面前的山路,抬腳走向前去,心里是愉悅,是輕松,也是一種宣泄,一種排放,好像也是要去吸納,去拾撿,去碰撞去迎懷,一些應該屬于我的東西吧。
一踏上山腰的路,溝壑中的灌木叢里冷不防飛出兩只山雞,在幽靜的空曠里咯咯咯地凄聲揚翅飛上巖壁,隱在山頂上了。嚇得我一臉的驚悚,心跳急劇加速。準是我嚇到它們了,它們又回嚇到我。拍拍胸脯,反倒不覺得這么大個山嶺自己是孤單單的了。又想到嶺在閑暇的時候把登山捕獲山雞和野兔當做消遣和運動,到底對是不對。我曾經說過他這樣太殘忍了,可是他做好的野味美食我也從沒有拒絕過,終是凡塵俗世凡塵人,心性與誘惑總會分不清楚方向的。大概我這樣的人就是想悟得能夠升華的靈魂空間亦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會在如今這樣的矛盾里徘徊吧。
一路向上,路邊雜草層溫暖的黃色,兩邊是一叢叢的狗尾草,毛茸茸的沿著山路延長。從來不知道原來戴著小雪帽兒的狗尾草這么可愛,一群群戴著小雪帽兒的狗尾草更加可愛,忍不住蹲下來伸手摸一摸,唰啦一聲雪帽兒紛紛掉落,露出枯焦的萎黃面容好像是埋怨我的打擾太魯莽了。我收回手來,慢慢地向前走,看著它們,檢閱一樣。
穿過一片低洼的龜裂區,雪前因干枯斷裂的深溝大縫網狀連接,可以看出這里曾經是水洼聚集地,干燥的冬季分裂了它們。均勻的雪沙覆蓋在條條裂縫之間,像唯美的三維圖一樣,這是真實的自然的畫工創造出來的,是絕版,而且沒有儲存的空間。
再向前沒有了路,廢棄的礦山便也不存在興盛的路面,溝壑縱橫,離山頂會有幾十米之遙?灌木叢生沿著凸出的巖脊背面低凹的背風處一直延伸到山頂,山頂上,灰色的天幕底下站立著一排排伸張著虬枝蒼干的瘦勁老樹,凄清傷感的味道濃重,好像在禿透清澈的枝干間看清楚了當前的一切,沉默間好似只有沉默才代表它的態度。面對山下,數不清的鐵軌縱橫交錯,條條公路穿插其間,一輛和諧號機車正轟隆隆地奮勇向前,傳來警示語:火車來了,不要搶道,搶道危險。。。。黑色的鐵路,白色的枕木,一格一格,黑白相間,無限拉遠。
沿著后山的路走向龍山,我忽然想去看看那里的荷塘。龍山是這個礦區最寧靜的地方了吧?我在離開這里的幾年中,回憶最多的也就是在這里了,這里是我陪伴雨度過的最快樂的地方了。對于雨的成長,這里的意義就像是魯迅的百草園,蕭紅的呼蘭河小城的后花園一樣,童年成長所經歷的悲歡離合,大部分就是在這里了。然而,對于他來說記憶已經過去了,偶爾說起也只不過是談笑一瞬間而已。可是對于我來說,這記憶卻占據了心房的大半空間,成為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歷久彌新。
經過九十五區,不禁慢慢走,想尋找一些昔日的舊影。這里曾經是我們生活的家園,后來礦山用地,我們三五十戶人家只好搬離,現今這里已經是百苗圃,沒有改變的只有那周邊的圍墻和條條鐵路了。我慢慢走過去,慢慢走過去,看著苗圃的里面,仔細地聽著,尋著,仿佛伸手一觸動其中的一根枝條,就會撲棱棱鉆出一些陳年往事和攔也攔不住的歡聲笑語。雨前兩天還對我說過:媽媽,這里是我小時候最為所欲為的地方了!
一踏上已經被雪沙裝飾過的`臺階,荷塘周圍的大柳樹就已經露出了頭,慢慢走上去,荷塘漸現。龍山有四個大面積的水塘,兩個里面都種滿了荷花,這一個荷塘邊有水閣,有斷橋,我最喜歡這里。但是這六年來,我離開這里后,這是第一次來看冬天的荷塘。塘邊的冰層很厚,幾個高年級的同學在冰面上嬉戲打鬧,歡笑成團。我也不禁嘴角上揚,我和雨之前也這么玩過的呀。站在水閣的欄桿旁,我望著整整一池的枯荷,覺得頗為壯觀。冬天的荷是靜止的,是粗曠的,橫七豎八的荷莖,在亮白的冰層上隨意地揮毫著大寫意,比之夏季的柔婉與聘婷,簡直是兩種毫不相干的意境。無數的荷葉一律像草帽似的低頭向下,多數還是一半在冰上,一半在冰里,那靜止的姿態像欲甩還收的水袖停滯在鏡頭里一樣,心欲癢癢的想要掙出些力氣來舞個痛快才罷休。雪霧霏霏里,荷有荷自己的韻味,冬季里的荷有它自己存在的道理,它已經不是之前的荷,不能夠與夏季時那滿目的翩躚搖曳相提并論,就像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夏季時在鄭州的那個我,心境,態度,方向,甚至是連欲望,連悲喜,連思緒都改變了,完全都改變了!
雪漸漸停止,天空更加的灰暗,我按來時的路慢慢向回走,一步一個腳印,有點沉,感覺累了。走到接進家里的時候,依然拐進后山走回來,站在山腰看這些小巷子,溫馨的暖彌漫在山腳下,與溫婉上升的煙火纏綿著,家的氣息擴散到我的面前,該走進去了,心路再怎么走,也還是要回到家路上去的,因為家是終點站。
走進屋里的一霎那,雙腳一下子灌滿了鉛,抬也抬不動了。虛弱的身體有微微的汗濕,倒是很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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