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燕子

　　在童年的記憶里，我家有三間土瓦房，住在大湖河的岸邊，河水清清，春季叮咚作響。村子里，樹木繁茂蔥蕪，每家每戶的房子都掩映在綠樹鮮花叢中。也可能鳥擇屋而棲吧，每當油菜花黃、蒲公英綠油油之時，從南方飛來陣陣燕群，它們便成雙成對的在村民的屋里壘窩。

　　那時誰家飛來一對小燕子有作巢的意思，全家人都會欣喜萬分，像迎接吉祥物那樣期盼。一天，一對小燕子飛進了我家，繞梁三匝，視察環境，奶奶一看此景，高興得合不攏嘴，她趕忙抓一把小米用盤子盛著放在院子里，呼喚著小燕子來吃，第二天又用幾塊磚頭高高墊起，生怕燕子看不到，也怕燕子吃得少。待下午放學，奶奶小聲叮囑我，到外邊去玩，別把同學領回家，當心吵跑了小燕子。

　　經過認真考察，小燕子終于選擇在我家做窩啦。燕子落戶我家，爸爸、媽媽、叔叔、嬸嬸好像突然精神起來，奶奶更是高興，她目送目接、眼上眼下地看著小燕子從村中水塘邊銜來一點點泥漿，從田邊銜來一根根稻草，精心壘窩，全家人每天都會不約而同地朝屋梁上邊看幾眼，恨不能它們一天內就把燕窩壘起，真有點急不可待又愛莫能助的味兒。我呢，更是逢人就講：“我家住上燕子啦。”惹得家里沒有燕子的小伙伴很是羨慕。燕窩壘好以后更有意思。

　　一對燕子白天在外飛翔、嬉戲、覓食，晚上回來歇息，在燈光搖曳的夜晚，我們全家一起說話，小燕子也細細低語，到了我家熄燈就寢時，小燕子也靜悄悄地睡下，不再嘁嘁呢喃。轉眼到了初夏，雙宿雙飛的一對燕子突然變成了一只，另一只到哪兒去了呢？奶奶告訴我：傻孩子，你很快就會看到燕子寶寶了。原來雌燕子在窩里孵蛋，難怪雄燕子每日進進出出，覓食、喂養，一日數餐，甚是殷勤。小燕子出生以后，又看到了燕子父母成對的影子，只是它們更加忙碌了。慢慢地小燕子露出了毛茸茸的小腦袋，我們全家高興地歡迎著這個家族中的新成員。

　　仰頭看那燕子喂子圖，簡直是高級藝術享受，每當燕子銜食飛回，那尚未睜眼的小燕子全部都將頭伸出窩外，張開嫩黃的小嘴唇，嗷嗷待哺，燕子父母不偏不向按順序喂食。小燕子逐漸長大了，隨同父母一塊在野地飛翔、玩耍、捕食。秋后，全家一起飛向南方。此后，連續數年燕子都在我家繁衍生息，和我家和諧相處得極有感情。有年秋天，奶奶把將飛往南方的小燕子捧在手中，依依惜別，她在兩只小燕子的腿上細心地縫了個小布袋，布袋里裝著6顆小綠豆。

　　第二年春天，燕子回來，徑直撲到奶奶懷里，布袋仍然完好地系在腿上，奶奶取下布袋，發現里面裝著6顆白胡椒籽。南來北往，燕子傳遞著南北兩家素不相認人的情誼，它把友誼的種子互相傳遞，成為異地人們交流的使者。“白胸膛，黑脊背，燕子來，燕子飛；帶來好年景，家家祥和有瑞氣。”我的童年有過清新優美的自然環境，也有過生動活潑的燕子伙伴。今年清明，我回家掃墓，滿村看不到一只燕子，濃濃的鄉情難免有著一種缺憾。

　　再看看家鄉確實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家家戶戶都蓋了水泥房，難覓當年的泥土磚瓦房，田地里也難覓耕牛落小燕的生動圖畫，只有黑煙突突的手扶拖拉機在“轟轟”作響。再看原來清澈的小河已污染成污水溝，當年村子中央燕子銜泥的水塘沒有了，早已被膨脹了的人口填平蓋上了新房——當年的環境已不復存在，燕子也隨之而走。燕子走了，燕子走了——我真懷念童年的燕子！歸來吧，童年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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