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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樾《暴方子傳》原文及翻譯
原文：
暴方子，名式昭，河南滑縣人。祖名大儒，字超亭，官江西知縣。方子以巡檢指省江蘇補平望司巡檢刻苦自厲非其分所應(yīng)得一錢不取雖其母不能具甘旨妻子無論也時，譚敘初中丞以蘇藩護理巡撫，禁博、禁妓、禁止吸鴉片煙。方子平日不以此為利，文到奉行，諸弊竟絕。譚公嘉之，舉薦賢守令數(shù)人，方子與焉，詔軍機處存記。
會以母憂去官。免喪，復(fù)至江蘇，補吳縣頭司巡檢，清操愈厲，曰：“吾母在尚爾，今豈為妻孥計溫飽哉?”頭司駐太湖西山，方子布衣芒屢徜徉山水間，遇先賢祠墓每刻石表識之；又訪求山中遺老詩文集刻以行世。公事之暇好讀史，《史記》、《兩漢》、《三國志》、《晉書》皆卒業(yè)。然性傲岸，講真理，坐是失上官意，竟劾去之。
官罷后，饔飧不繼，山中人爭以米饋，未匝月，得米百余石、柴薪菜稱是。山中有秦散之者，為作《林屋山民饋米圖》。及歸滑，貧益甚。
光緒二十年，倭事起，湘撫吳清卿中丞自請督師。方子喜曰：“偉哉此舉，吾愿從之�！敝]中丞于津門。中丞，吳人也，見之大喜，拜疏言：“臣前丁憂家居，即聞頭巡檢暴式昭堅持節(jié)操，以不善事上官被劾，深以為惜。請開復(fù)其官，交臣差遣。得旨：“準(zhǔn)留營差遣，俟有微勞即行開復(fù)�！狈阶幽藦闹胸┏錾胶ｊP(guān)。奉檄至塞外買馬，往返千里，不私一錢。中丞嘆曰：“此人若為牧令，政績必有可觀矣!”其明年，感疾，卒于關(guān)外。年僅三十余，聞?wù)呱钕е?/p>
論曰：顧亭林先生言：“亂之初起，巡檢治之而有余。亂之既成，總督治之而不足。”巡檢所系，顧不重哉!而世之居是官者率不自重，有如方子之鐵中錚錚者，又以不善事上官而罷。嗚呼!可為長太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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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暴方子，名式昭，河南滑縣人。他的祖父名大儒，字超亭，曾經(jīng)擔(dān)任江西知縣。
方子以巡檢的官職到江蘇聽候委用，補員為平望司巡檢。他刻苦嚴(yán)格要求自己，不是他本分內(nèi)應(yīng)得的錢財，一錢不取。即使是他的母親也不能享受到美味，更不要說他的妻子兒女了。當(dāng)時譚敘初中丞憑著蘇藩的官職處理巡撫的事務(wù)，禁止賭博嫖 娼禁 食 鴉片煙。方子平日不從中獲取利益，上級公文到了（他）認(rèn)真奉行，幾項弊端最終都根除了。譚公嘉許他，舉薦幾個有才能的守令，方子也在其中，皇上下詔令軍機處存檔記載。
適逢方子因為要為母親服喪便辭了官。服喪期滿后又來到江蘇，補員為吳縣頭司巡檢。清白的操守越發(fā)堅定，說：“我的母親在世的時候我尚且如此，現(xiàn)在難道會為妻子兒女的溫飽之事而考慮嗎?”角頭司位于太湖西山。方子穿著布衣踏著草鞋，徜佯于山水之間�？吹较荣t祠堂和墳?zāi)梗３Ｔ谑^上刻字來標(biāo)記它。又訪求山中遺老的詩文集，刊刻它來通行于世。辦公事的閑暇時光，喜歡超然客公眾號讀史書，《史記》、兩《漢》、《三日志》、《晉書》都讀完了。然而他生性傲岸，喜歡論道理，因為這種性格（暴方子）失去了上級的喜歡，終被彈劾而罷官。
被罷官后，方子窮得上頓不接下頓，山中人爭著拿米送他，不滿一月，方子得到了一百多石米，柴薪熟菜與來相當(dāng)。山中有一個名叫秦散之的人，為這件事作了《林屋山民饋米圖》。等到他回到了滑縣，貧困的情況更加嚴(yán)重。
光緒二十年，倭寇犯邊，湘撫吳清卿中丞自己請求督師。方子高興地說：“這個舉動是多么偉大啊，我愿意追隨他。”到津門拜謁中丞。中丞是吳地人，看到他非常高興，向皇帝上奏章說：“我從前遭父母喪事家居，就聽說角頭巡檢暴式昭堅持節(jié)操，因為不善于侍奉上官被彈劾，深深為此感到可惜。請求恢復(fù)他原來的官職，交給我使用�！钡玫绞ブ迹簻�(zhǔn)許方子留營差遣，等到有一點點功勞，就恢復(fù)原來的官職。方子于是跟從中丞出山海關(guān)。奉官文書到塞外買馬，往返千里，不貪污公款一文錢。中丞感嘆說：“此人如果擔(dān)任牧令，政績一定有可觀的地方!”第二年，生病，在關(guān)外病死，年僅三十多歲，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深深為之惋惜。
論曰：顧亭林先生說：“亂之初起，巡檢治之而有余。亂之既成，總督治之而不足。”巡檢所關(guān)所關(guān)系的，難道不重要嗎!而世上擔(dān)任這一官職的大都不自重，像暴方子之那樣超乎一般人的，又因為不善于侍奉上司而被罷官。嗚呼!真可以為此而長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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