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哭泣的李爽散文隨筆

親愛的爽:

　　我離開上蔡的你已經五個多月了，在這個蒼白而陰冷的雪夜里，我想起了瘦小單薄的你。這么冷的天，有人給你送棉衣嗎?有人給你送面包嗎?我知道你今年上六年級了，我知道你總是考班級前三名。但我更想知道的是現在的你生活怎樣，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快樂嗎?

　　2012年的9月1號，是一年級新生報到的日子。你怯怯地藏在爸爸身后，緊緊地拉著他的衣角，哭泣著不愿進班，也不愿讓爸爸離開。

　　“我不想上學，我不想上學!我想跟著你收破爛兒!”你哭聲未止，爸爸一巴掌扇在你的小臉上，四個格棱棱的手指印啊，讓我看著心都疼。

　　我抱你進班，又是夸又是哄，你很快就和小朋友們玩在了一起。那年你七歲，雙眼皮，大眼睛的。

　　“怎么不讓媽媽送你呢?”

　　“我從來沒見過我媽媽!”你漠然地看著我，輕描淡寫地說“其實，俺爸很疼我的，天天收廢品都帶著我看車，掙錢了，還給我買包子吃。”

　　你還記得一年級期中考試后的家長會吧?那天，你爸一手捂著肚子一手牽著你來到了班門口。他告訴我他知道你考了第一名，但他胃疼不能開會了。你哭了起來，不知是因為爸爸的缺席，還是心疼爸爸的病情。

　　沒想到你爸直起身子踢了你一腳，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家長會開始了，全班朗誦我寫給你們的小詩:“媽媽，我多想你!”“風箏”“留守兒童”等，你個子小，站前排。“爸爸不在家，媽媽不在家，留下我自己，一天天長大。”你哽咽的聲音，動情的`表演，讓家長們淚如雨下。

　　上二年級了，你的教室就在我班隔壁，缺本了，少筆了或者受委屈了，你都會跑來找我。實在沒事兒了，就站在我們班門口往里望望再走開。課外活動，我坐在講臺上輔導幾個差生的作業時，你總會悄悄走到我身后，輕輕地捶捶我的肩。

　　一天上午，你慌里慌張地哭著跑向我:“老師，老師，昨天下午，俺爸用三輪車把我拉到兩個叔叔家:一家沒小孩兒，一家沒女兒，兩家都有樓。俺爸問我愿意去誰家，我哭著說我跟錢老師。俺爸真沒喝酒，他還哭著說～～他死了，我咋辦。”

　　我把你緊緊地摟在懷里，安撫著你那幼小而又脆弱的心。

　　節假日的時候，我經常見到你坐著爸爸的三輪車去收廢品，我也不斷去你們租住的上蔡二里莊看你。可三年級的某一天，你突然說爸爸不見了，你跟著拾破爛兒的爺爺一塊兒生活。

　　帶著疑問，2014年的元旦節，我掂著水果和面包又去找你時，鄰居告訴我:“那個傻子啊，早抓走了。一天到晚，除了喝酒就是打人，打完他爹打孩子。小姑娘和她爺爺挪西北角的破院子里了。”

　　我七拐八摸地終于找到了你們住的破爛不堪的大院子。一間房，界兩開。里邊放著你的床，床上鋪著一張舊毛毯，蓋的是又薄又破又臟的絲棉被。外邊是你爺的床，床前靠窗戶的地方擺著沾滿污漬的液化氣罩。兩個碗，兩雙筷子。

　　我問你恁冷的天，你咋受得了?你說習慣了。晚上脫了的衣服壓身上就不冷了。

　　我問你爸的去向，你爺連忙讓你去買鹽，支開了你。進屋拿出了你爸勞改12年的判決書。

　　從你爺斷斷續續的敘述里，我知道了你的身世:你爸媽沒領結婚證，你媽在你出生30天后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信。你爸一蹶不振，呼酒買醉。好不容易在姑家給你上了戶口，可姑家孩兒們多，條件差，根本顧不上你。

　　不知道你買鹽啥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你聽到我們的談話沒有，我從屋里出來時，你正站在門口邊淚流不止。

　　可憐的爽啊!你明明是個孤兒，卻享受不到應有的救助。

　　我的妹妹知道了你的故事，她把你的居住環境和生存現狀發了朋友圈。熱心的虎門馬拉松長跑隊的人們捐贈了5500元，溯悅素食館每月救助800元，為期一年。2015年元旦到2016年元旦是你最快樂的日子。我看到了洋溢在你小臉上的笑容。

　　當后續資金沒了著落，當你們重又回到那又破又舊的小屋時，我簡直不敢面對你:是我讓你們做了個不切實際的夢嗎?是我太窮了，不能給你們溫飽的生活嗎?你的爺爺還是珍寶島戰役的老兵啊!

　　今年暑假，我要回確山了。走前，我一遍遍地看向你，想把你裝進我的眼里帶走。我一遍遍地叮囑你換號了一定要通知我。就是不敢告訴你我要離開的消息。因為我怕你哭，因為你一哭，我的心就會下雨。

　　冷夜，無眠。明天我要回去看你了，我要問你粥可溫，我要問你衣可暖。我要問你生理期有沒有手足無措，我要問你青春期有沒有小鹿亂撞。我還要告訴你，我不想看到你流淚的眼，不想看到你凍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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