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漫記寫景美文
正是農歷五月的天氣,我訪問了大理。當傍晚走大理的下關的時候,遠望蒼山升起朵朵的白云,洱海泛揚著碧玉似的波濤,把我兒時讀過的唐代白樂天在《新豐折臂翁》中所描寫的“窮山惡水”的印象完全打破了。
這首歌給我的印象是那樣深,以至于在四十年后還清晰可以背誦,他說:
“無何天寶大征兵,戶有三丁點一丁,點得驅將何處去?五月萬里云南行。聞道云南有瀘水,椒花落時瘴煙起,大軍徒涉水如湯,未過十人二三死,村南村北哭聲哀,兒別爺娘夫別妻,皆云前后征‘蠻’者,千萬人行無一回。”
我們所來到的下關,正是當年的大戰場。那時南詔(公元649年——902年)王的都城在現在的“老大理”城南的太和村草帽街附近,叫作“太和城”,是南詔王皮羅閣修建的。他在公元741年(當唐開無29年)從蒙舍川遷居這里,并且在現在的下關筑了“龍尾關”,在上關那里筑了“龍道關”。在皮羅閣的時期,南詔唐朝的關系是很好的,天寶五年(公元746年),還派了他的孫子鳳迦異入唐,玄宗給了他“鴻臚少卿”的官職,把一位宗室的姑娘嫁給他為妻,還給了“龜茲樂”一部。到了皮羅閣的兒子閣羅鳳時代,兩方面的關系搞壞,這時唐朝正是楊國忠當了宰相,所謂“欲求恩幸立邊功”,在天寶十年(公元751年)派了劍南節度使鮮于促通帶了八萬軍隊去“征伐”南詔,唐兵死了六萬人,鮮于仲通幾乎被活捉,白樂天有首《蠻子朝》,其中說到這事:
“鮮于促通六萬卒,征‘蠻’一陣全軍沒,至今西洱河岸邊,箭孔刀痕滿枯骨。”
到了天寶十三年(公元754年)又派了前云南郡都督兼待御史劍南留后李宓和節度使何履光等率十道兵再征云南,就在這“龍尾關”一帶打了一場大仗,結果是全軍覆沒,李宓“被執沉江死,何履光遁去。”這連年大戰,死了約二三十萬人,白樂天的上述史詩就是反對這種不義戰爭的。
現在我們來到古戰場一看,除了蒼山依舊,洱海如初以外,一切都變了。當年的“龍尾關”也就是現在下關這里,解放后成了大理白族自治州的政府所在地,是自治州的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工廠、學校、機關等新建筑矗立在這如畫的山水之間,新的街市正在形成。白族、漢族和其他兄弟民族穿著各種不同的服裝,說著各種不同的語言,都歡聚在社會主義的大家庭中,為著共同的幸福勞動著、歌唱著,我們走過新街、舊市,到處都是一片歡樂的景象。
夜里,我翻看著一些關于南詔和大理的史籍,想著歷史上一些興亡的事跡,就從南詔算起吧:
南詔蒙氏(公元?——902)
大長和鄭氏(公元903——909)
大天興趙氏(公元928——929)
大義寧楊氏(公元930——937)
大理國段氏(公元938——1254)
六、七百年間,相當于唐、宋時期,這里就發生過這些王朝的變化;從社會性質上來說,大約也就在同一時期,由奴隸制過渡到封建制;從和漢王朝的關系來說,南沼與唐代時好時壞,宋太祖接受了唐代征伐的經驗,他就拿著玉斧在輿圖上大渡河一劃,說:“此外非吾有也”,直到元代忽必烈以牛皮筏子渡過了金沙江,才把段氏的天下改為“總管”,還出了一段孔雀膽的哀艷故事。想到這些。不禁哼了一首歪詩:
“風花雪月古榆城,洱海蒼山百態呈;多少興亡成往事,‘金花’笑看‘望夫云’。”
兄弟民族地區有許多動人的詩歌和傳說,可是里面在大多吐露著一種哀怨,只有到了“五朵金花”的時代,才把千條萬縷的束縛解開,露出來多么爽朗的笑顏!
第二天我們先去看太和城遺址,到了草帽街,實際上這里已經沒有“街”了,只有一座“德化碑”還矗立在這里,成為我們確定這個遺址的重要標志。
這個“德化碑”是南詔王閣羅鳳同唐朝打了大仗以后,就與吐蕃結合起來,叫過去擄來的漢人鄭回(這時已經作了南詔的清平官,即丞相)撰寫這個德化碑,“明其不得已叛唐歸吐蕃故”,立石在“國門之外”。(立碑的年代是相當于唐大歷元年公元766年)字據說是唐流寓御史杜光庭寫的。現在這個碑有房子保護著,可惜上面的字幾乎“吃”光了。據說過去老鄉們害瘧疾的多,沒有藥治,就刮這碑面吃可以治好,就這樣活活地地把碑面的一層表皮吃下肚皮子去了。——這也述說著在舊社會的人民沒有醫藥設備的苦楚。
根據這個國門之外的立石,太和城遺址就可能在這個碑的北面一帶,將來通過發掘,當可發現南詔盛世的一些文物。
從這里到了“老大理”城,這個城可能就在南詔閣羅鳳所筑的“羊苴咩城”的遺址上,明清時候建筑起來的,過去是府城或縣城所在。由于政治中心的轉移到下關,所以街上大多是住戶。我們到了文化館,看到文物館陳列室中有一座大理時期的木雕羅漢,雕得好極了,問了館長還有沒有?他說還有十余尊沒有陳列,到存放的地方一看,使我們大叫起來,一批大理甚至南詔的木雕力士、菩薩、羅漢等雕像出現在我們眼前,彩色涂金,形象活躍,在內地還沒有看到這樣漂亮的大批的早期木雕。后來才弄清楚這批木雕是從鳳儀董氏“金鑾寶剎”里移來保存的。
從文化館出來看了大理石廠,這是馳名中外的大理石件的制作場所,解放前這項工藝品已經幾乎停止制作,現在卻是一個三四百人的工廠,有二百多人在廠中制作,有一百多人在山上開采石料,據廠長談,蒼山里面都是大理石,有經驗的技師可以看出在哪里開會得到好的.花紋的石料。他說大理石已經有兩千年的開采歷史,照現在開法,至少還可以兩萬年。因為這些年在這樣的大山上才開了幾個小洞洞。
過去制作的工人,是手腳并用,尤其是磨石料的工序,由于大理石很堅硬,手工磨很費力,現在在寬大的廠房里,裝了電力磨石的機器,許多白族的女工,穿著漂亮的民族服裝,很輕易的就可以操作自如。
這里真是大理石的故鄉,到外都是大理石,蒼山下的水渠有的是大理石修成的,有的房子頂是大理石蓋的,地是大理石鋪的,無數的基碑是大理石作的。
我們又去看了喜洲,這是洱海邊上的一個村鎮,土地肥沃,風景更美麗,過去許多官僚、地主在這里蓋下爭奇斗艷的別墅,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我們到一所房子里去看,很大的花園,兩層西式樓房,大多是講究的單間房,據說原來這里既是賭窟又是煙場。墻外就是洱海,站在這里可以把蒼山十九峰全部看到,洱海又是那樣的風波浩渺,這樣好地方,過去卻作了吃喝嫖賭的地方,真是玷污了山水。
喜洲在南詔王異牟尋(閣羅鳳的孫子,公元780——808)時侯曾作為都城(公元784年,當唐德宗興元元年)叫作“史城”,又稱“大厘城”,后來由于同唐神策都將李晟打仗,才遷居“羊苴咩城”,即大理城,這一帶是喜洲人民公社,是“五朵金花”影片故事的產生地。
又看了三塔寺,這是蒼山第十峰下依山建筑起的大寺院。原來從山門進來以后,有兩所寺院,一個叫作崇圣寺,另一個叫感通寺,三塔列在這兩個寺院的兩旁。明代徐霞客曾訪問過這里,明代他和當地一位音韻家叫董難的一同在這個樓上“輯轉注古音”的地方。楊慎是四川新都人,在明世宗時候,因為“議大禮”的案子,把他“廷杖”以后下獄,又“遣戍”云南,趕上嘉靖這個皇帝坐了四十五年長的時間,他兩次偷著想回四川老家,都被發覺趕回來,終于在七十二歲時老死在云南。可是他在這幾十年里著了一百多種書,其中包括了對于云南史地方面的整理、研究、輯譯等著作,是位了不起的學者。
清代學者桂未谷在乾隆年間曾作云南永平的縣官,到寫韻樓來訪問過,還看到楊升庵的畫像,有三首詩寫他的感觸,其中一首很有些憤懣:
“猶見東華痛哭時,竟無萬里召還期。逐臣只合投荒死,大禮何曾有定辭?”
可惜感通寺、寫韻樓都早已倒塌了,楊升庵的像更是無從看見。只有這三座白塔筆立在蒼山洱海之間,經過了一千多年的風雨地震,還是那樣壯麗雄偉,想是劍川、洱源以及大理著名工匠的杰作。
這一天的訪古觀今,回來的時候,月色已經彌漫在洱海蒼山之間了。
(1961年6月15日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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