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紙馬店美文摘抄
航船戶的兒子五歲的時候,孩子他媽在屠甸寺東市梢一家朱姓的大戶人家家里做相幫。快過年了,因為航船戶生病了,就把農(nóng)農(nóng)送到朱家住幾天。航船也不開了,他們弟兄人多,吃口重,生活十分艱難。農(nóng)農(nóng)的大哥沒有去榨油坊當學徒,后來跟著人家去給地主放牛了。
媽媽關(guān)照農(nóng)農(nóng),一個人不準亂跑,只能在媽媽睡覺的房間里玩,看看洋片(從香煙殼里揀來的洋片,洋片上有腳踏車是第一次看到,他感到奇怪,只有兩個輪子怎么不會摔倒?)。他揀來了好多香煙殼,什么美麗牌,老刀牌,紅經(jīng)牌等,是人家告訴他的'。這些字他也認識了。
一天夜里,他已經(jīng)睡熟了,突然媽媽把他叫醒了。他睡眼蒙眬,問媽媽怎么啦?媽媽告訴他:你坐在這只箱子上,一動不好動。因為離開朱家十幾個門面有一家紙馬店發(fā)生火災(zāi)了,只聽見乒乒乓乓的響聲,炮仗聲,百響聲,聲聲不斷。望到外面,火光沖天。人的叫喊聲,救火車的呼嘯聲,十分恐怖。農(nóng)農(nóng)聽媽媽說,朱家怕火燒過來,很快會燒到他們這里,所以正在準備搬運值錢的東西。他媽媽正在幫助主人家包扎衣服等等。
農(nóng)農(nóng)聽到有人在說:“火燒紙馬店,遲早要歸天。”就是說這些紙馬本來要燒掉,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房子燒了,還要連累人家就危險了。
紙馬店過去到處可以看見,這些店專門出售用紙糊扎起來的紙人紙馬紙櫥柜紙樓房等等,作為紀念死去的親人。現(xiàn)在又多了起來,什么紙電視機紙汽車紙冰箱紙金磚等等,更有什么紙別墅紙情人,只要現(xiàn)實里有的,紙馬店都有。人們希望死去的親人在另一個世界里可以享用這些東西。本來無可指責的,但是發(fā)展到后來,變質(zhì)了,那就變成封建迷信了,而且浪費太嚴重。
農(nóng)農(nóng)聽媽媽的話,坐在這只箱子上,一動也不動。這個時候外面的聲音鬧哄哄,人們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他從窗口望出去,火光沖天燒紅了半個天空。鞭炮聲繼續(xù)震天響,他感到有點害怕,媽媽怎么還不回來?
朱家房子很大很多,十幾間房子連在一起,與紙馬店連牢,所以他們擔心火馬上會燒過來。媽媽正在幫助他們搬貴重的財物。媽媽曾經(jīng)對他說過,主人家開頭不相信她,多次“考驗”媽媽,故意把幾角幾分錢扔在床里臺子上,或者廁所里,看你是不是拿去放進自己口袋里。媽媽老早看出了他們的心思,所以一旦看到錢,立即拿給主人。這樣他們才相信媽媽。今天紙馬店火燒了,他們馬上叫媽媽去搬運值錢的財物。
“四嫂嫂,你快一點,趕快把這幾只箱子搬到大堂里。”女主人對媽媽使喚著,“你要當心點,不要把箱子撞壞了。”
媽媽說:“曉得了,放心好了。”
媽媽已經(jīng)弄得滿頭流汗了。她還想著兒子,搬了幾只箱子以后,熬少(立即)過來看看農(nóng)農(nóng)。
“姆媽,我怕。”農(nóng)農(nóng)抱住了媽媽。
媽媽摞著兒子的頭說:“不怕,不怕。媽媽就要搬好了,你坐在這里,不好離開,乖。”
兒子非常聽話,點了點頭。
媽媽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條糯米做的魚給了兒子:“這條‘魚’是隔壁五媽媽給的,他們家里揩年糕做了‘魚’,今天她拿來給我的。你拿著,蒸熟了好吃。”
兒子接過“魚”,很開心。
過了好長時間,外面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了,鞭炮聲也不聽見了。紙馬店燒得也差不多了,人們用水桶潑水,后來消防龍頭來了,終于火被撲滅了。還好,沒有連累到朱家房屋。一陣忙亂緊張以后,總算可以透口氣了。媽媽又幫助把東西搬回去,叫兒子站起來,這只箱子也搬進主人臥室了。
媽媽抱著兒子站在窗口,看著外面的景象,空氣里依然彌漫著一股火燒焦臭味。
外面?zhèn)鱽砹艘粋孩子的聲音:“火燒紙馬店,遲早要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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