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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進酒》解讀與賞析
《將進酒》原是漢樂府短簫鐃歌的曲調,題目意繹即“勸酒歌”,故古詞有“將進酒,乘大白”云。以下是《將進酒》解讀與賞析,歡迎閱讀。
《將進酒》解讀與賞析
一、結構梳理
《將進酒》是李白的名篇。讀解它需要沉浸在作者的文字中,去換位地思考他詩中傳達的復雜情感。通讀全詩,我們會發現作者的情緒是不斷變化的,就像張藩同學閱讀時感受到的那樣:
“詩的開頭雄渾壯闊,黃河自天而來,一瀉千里,勢不可擋;也有作者的失意,朝暮之間,竟在悲傷中長出了滿頭的白發。人生短暫如朝暮的變化,如江水奔流向東,而生命在這浩浩瀚瀚、永恒的江水的映襯下,似乎更為渺小。極言其悲,而又不墮落。下一句,筆鋒一轉,話題由'悲’入'喜’,發出'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感嘆。”
縱觀全詩,不難梳理出下列情感四大板塊:從“不復回”到“暮成雪”嘆人生之悲,由“須盡歡”“且為樂”談及時行樂,借“不足貴”到“不愿醒”述平生之憤,最后結于“與爾同銷萬古愁”入酒后之狂。
二、語句揣摩
(一)關于“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結合同學的討論有如下一些意見:
1.“灑脫豪邁”之語
只有李白才有如此的灑脫,失意之時,有“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情思;只有李白有如此的才情和自信,心與形不為金錢所奴役,反而生發出“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言壯語,如此豪情,造就了他“曩者游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萬”(《上安州裴長史書》);如此的豪情,讓世間一切凡夫俗子們咋舌!(張藩)
2.“自信滿滿”之言
向來有借酒消愁,酒后吐真言,一醉方休的說法,但李白這篇《將進酒》好像與以上三種都不盡相同。雖然有“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的悲涼,但卻不乏“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壯。雖有“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的縱情,卻也不失“古來圣賢皆寂寞”的無奈與悲憤。李白是酒后吐狂言,悲中帶恨,悲而能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折射出了李白何等的自信!他能這樣的口出“狂言”,是一種灑脫,一種執著,一種堅持。同時,他的浪漫、理想的風格也躍然紙上,讓一種成功、必勝的信念,把每個讀者的內心充盈的滿滿的。(張琳娜)
3.“自我安慰”之說
我想《將進酒》表現的是李白豪放不羈的表面下,對這個時代的無奈與嘆息。就像我在“李白印象”中所說的那樣,李白對于入世與出世一直很猶豫,因為時代的關系,他應該也渴望過著貴族的生活,然而他終究不愿依附權貴,致使潦倒一生,只能借酒銷愁。發出“人生得意須盡歡”的感嘆。似水的流年,過后,究竟最后剩下的是什么?
“天生我材必有用”,不過是自我安慰。安慰自己不被重用是他人沒有眼光。(游乾承)
4.“一時之快”之詞
人生得意“須”盡歡:應當。天生我材“必”有用:一定會。(但還沒有) 烹羊宰牛“且”為樂:暫且。 但“愿”長醉不復醒:希望。李白的瀟灑,只在一時之快,愁來難銷,惟有暫時忘卻。今朝有酒今朝醉……
5.兩岸徘徊之情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句話固然是詩人最率性最本真的表達,然而,李白真的已經到了如此淡泊功名利祿的地步嗎?我覺得沒有。李白是彷徨的猶豫的,他不斷在此岸和彼岸間游走,他不確定他該停靠哪個岸。他想過做“圣賢”,但是“眾人皆醉”時的寂寞、無人相知,令他卻步;然而,官場的趨炎附勢又是他所唾棄的。他的人生就是不斷在這兩岸間徘徊,最后,他做了一個不算選擇的選擇,縱情于美酒,以船為岸,任其飄泊。這首詩就是李白對這種選擇的大聲告白吧。(黃若青)
應該說上述每一種意見都有其合理性,所謂“真理”有時是眾多意見的綜合,在綜合中我們可以看到詩句所表達的情感的復雜性。
(二)關于“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關于這一句詩,王偲嘉同學有一番闡發:
在《將進酒》一詩中,最令我心動的一句便是“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圣賢與飲者的差別正道出了李白心中的無奈。圣賢,世人皆醉我獨醒;飲者,但愿長醉不復醒。一醒一醉之間,是李白一生的徘徊。
乍看之下,作者飲酒朵頤好不痛快,這種瀟灑的日子圣賢是無福消受的,細細品來,之中的酸澀深入骨髓。若是安心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哪里來的“萬古愁”?若是真要“斗酒十千恣歡謔”,何必去想“天生我材必有用”?內心的苦悶與掙扎,讓作者的人生跌宕起伏,一次次的想要隱居游山水,一次次的又回到塵世這個煉爐;細密的心思是他不朽詩作的靈感源泉,卻也讓他對痛苦更加敏感;不失童真的心靈,讓他妙筆下的世界如此奇幻,卻也讓他的處世之道充斥著孩子氣,與時代越來越遠,……或許每一個圣賢也曾有他們的苦悶掙扎,也有細密的心思,也有純凈的心靈,但這些成就了他們,與李白相反……飲者,或許不必在意內心的這一切,周圍的這一切,醉了,就夠了。然而,李白這個飲者,他能醉多久呢?這一切真的醉了就能忘了么?
第一遍讀完此詩,深覺太白飄然,眾多詞句寫出了不得志者的輝煌;但再讀一遍,突然會聽到這份輝煌背后的無奈,深深的無奈。這份無奈既不屬于他自己,也不屬于那個時代,而是屬于眾多懷有一個不成熟的夢想的追夢者,從古到今……(王偲嘉)
我們從這句話中可以看到詩人抑遏不住的不平之氣。兩句連在一起并非要貶低圣賢,只是要抬高飲者。“寂寞”二字恰談出了李白對圣賢的相知與理解。
(三)關于“與爾同銷萬古愁”
看到這句,我們可以進一步追問的是——“愁”銷了嗎?
其實如果我們進入李白的世界,李白自己的詩就已經做出了回答,他說“舉杯銷愁愁更愁”,更何況是橫亙了萬古的愁緒啊。
由此,我們可以再追問一句——何謂“萬古愁”啊?
記得話劇李白中有這樣一個場景:在流放夜郎途中的李白行至長江邊,悲喜交加地聽村中小童背誦自己的詩篇,就是這首《將進酒》。小童背誦完畢后,向太白發問:“太白先生,什么是'萬古愁’啊?”太白聽到問話后,百感交集,只能用無言的悲戚回答這童稚的問語。那么,我們能否從詩中的語句里,讀解出這萬古愁嗎?
如果我們細讀文本,我們會發現其實詩中對“萬古愁”多有涉及:時光如黃河之水奔騰不回是萬古愁,“朝如青絲暮成雪”表達的人生易老,是萬古愁,古來圣賢“皆寂寞”的宿命也是萬古愁。萬古愁不一而足,但人生如許多的不如意,是萬古以來人都要面對的無奈,都可為“萬古愁”作注吧。
三、詩人淺說
讀詩既是讀詩句,也是讀詩人,是與詩人生命體驗的一次碰撞與交流。
有同學這樣談他的感受:
讀完《將進酒》,我覺得它描述了李白與兩個“人”之間的斗爭。
首先是和一個叫做“人生”的“人”的斗爭。這個“人”掌控著時間,掌控著一個普通的人的境遇,掌控著一個人的財產。它可以輕易地將一個人捧到九重天,也能夠揮揮手,將一個人推下黑暗的深淵。世人都受它的擺布,然而李白卻偏要與它爭上一爭。當“人生”讓時間從人們身邊如黃河之水般飛速逝去時,李白卻以不停的金杯笑對年華的老去;當“人生”讓歷來的“圣賢”皆遭受冷落時,李白便以飲者之名名垂青史;當“人生”將貧窮降臨在不幸的人頭上時,李白便以“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曠達輕松面對。因此,這兩個人之間的斗爭,似乎李白更占上風。李白與之斗爭的第二個“人”便是處在他內心的“彷徨”。這個“人”雖然很弱小,但它可以找到一個人心頭最深的傷口,然后輕輕地往上面撒上一層細鹽。李白用了八年的時間想要戰勝“彷徨”,然而八年之后的李白卻還是沒能成功。何以見得?我覺得一個人如果真的能夠徹底忘記一件事的話,他就根本不會再去理會它,或者不會再為了它而失落,顯然,李白還沒有做到。因此,這兩個人之間的斗爭,似乎李白處于劣勢。
李白用他的詩和他的酒向這兩個無論是誰都難以回避和戰勝的“人”挑戰,他是一個孤獨的斗士。
他從詩句中看到了詩人在困境中的超拔,也看到了現實的無奈。
將進酒
唐代:李白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
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譯文
你難道看不見那黃河之水從天上奔騰而來,波濤翻滾直奔東海,從不再往回流。
你難道看不見那年邁的父母,對著明鏡悲嘆自己的白發,早晨還是滿頭的黑發,怎么才到傍晚就變成了雪白一片。
(所以)人生得意之時就應當縱情歡樂,不要讓這金杯無酒空對明月。
每個人的出生都一定有自己的價值和意義,黃金千兩(就算)一揮而盡,它也還是能夠再得來。
我們烹羊宰牛姑且作樂,(今天)一次性痛快地飲三百杯也不為多!
岑夫子,丹丘生啊!快喝酒吧!不要停下來。
讓我來為你們高歌一曲,請你們為我傾耳細聽:
整天吃山珍海味的豪華生活有何珍貴,只希望醉生夢死而不愿清醒。
自古以來圣賢無不是冷落寂寞的,只有那會喝酒的人才能夠留傳美名。
陳王曹植當年宴設平樂觀的事跡你可知道,斗酒萬千也豪飲,讓賓主盡情歡樂。
主人呀,你為何說錢不多?只管買酒來讓我們一起痛飲。
那些什么名貴的五花良馬,昂貴的千金狐裘,把你的小兒喊出來,都讓他拿去換美酒來吧,讓我們一起來消除這無窮無盡的萬古長愁!
鑒賞
將進酒,唐代以前樂府歌曲的一個題目,內容大多詠唱飲酒放歌之事。在這首詩里,李白“借題發揮”借酒澆愁,抒發自己的憤激情緒。這首詩非常形象的表現了李白桀驁不馴的性格:一方面對自己充滿自信,孤高自傲;一方面在政治前途出現波折后,又流露出縱情享樂之情。全詩氣勢豪邁,感情奔放,語言流暢,具有很強的感染力。
李白詠酒的詩篇極能表現他的個性,這類詩固然屬長安放還以后所作,思想內容更為深沉,藝術表現更為成熟。《將進酒》即其代表作。
《將進酒》原是漢樂府短簫鐃歌的曲調,題目意繹即“勸酒歌”,故古詞有“將進酒,乘大白”云。作者這首“填之以申己意”(蕭士赟《分類補注李太白詩》)的名篇,約作于天寶十一載(752),他當時與友人岑勛在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潁陽山居為客,三人嘗登高飲宴(《酬岑勛見尋就元丹丘對酒相待以詩見招》:“不以千里遙,命駕來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嶺宴碧霄。對酒忽思我,長嘯臨清飆。”)。人生快事莫若置酒會友,作者又正值“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蕭士赟)之際,于是滿腔不合時宜借酒興詩情,來了一次淋漓盡致的抒發。
詩篇發端就是兩組排比長句,如挾天風海雨向讀者迎面撲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潁陽去黃河不遠,登高縱目,故借以起興。黃河源遠流長,落差極大,如從天而降,一瀉千里,東走大海。如此壯闊景象,絕對不是肉眼可以看到的,作者是幻想的,“自道所得”,言語帶有夸張。上句寫大河之來,勢不可擋;下句寫大河之去,勢不可回。一漲一消,形成舒卷往復的詠嘆味,是短促的單句(如“黃河落天走東海”)所沒有的。緊接著,“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說前二句為空間范疇的夸張,這二句則是時間范疇的夸張。悲嘆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傷老大,卻說“高堂明鏡悲白發”,一種搔首顧影、徒呼奈何的情態宛如畫出。將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過程說成“朝”“暮”之事,把本來短暫的說得更短暫,與前兩句把本來壯浪的說得更壯浪,是“反向”的夸張。于是,開篇的這組排比長句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襯作用——以黃河的偉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這個開端可謂悲感已極,卻不墮纖弱,可說是巨人式的感傷,具有驚心動魄的藝術力量,同時也是由長句排比開篇的氣勢感造成的。這種開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宣城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沈德潛說:“此種格調,太白從心化出”,可見其頗具創造性。此詩兩作“君不見”的呼告(一般樂府詩只于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詩句感情色彩大大增強。詩有所謂大開大闔者,此可謂大開。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悲感雖然不免,但悲觀卻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來,只要“人生得意”便無所遺憾,當縱情歡樂。五六兩句便是一個逆轉,由“悲”而翻作“歡”“樂”。從此直到“杯莫停”,詩情漸趨狂放。“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梁園吟》),行樂不可無酒,這就入題。但句中未直寫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對月”的形象語言出之,不特生動,更將飲酒詩意化了;未直寫應該痛飲狂歡,而以“莫使”“空”的雙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陳,語氣更為強調。“人生得意須盡歡”,這似乎是宣揚及時行樂的思想,然而只不過是現象而已。詩人“得意”過沒有?“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御筵”(《玉壺吟》)——似乎得意過;然而那不過是一場幻影,“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又似乎并沒有得意,有的是失望與憤慨。但并不就此消沉。詩人于是用樂觀好強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這是一個令人擊節贊嘆的句子。“有用”而“必”,非常自信,簡直像是人的價值宣言,而這個人——“我”——是須大寫的。于此,從貌似消極的現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內的一種懷才不遇而又渴望入世的積極的本質內容來。正是“長風破浪會有時”,應為這樣的未來痛飲高歌,破費又算得了什么——“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又是一個高度自信的驚人之句,能驅使金錢而不為金錢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們咋舌。詩如其人,想詩人“曩者游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萬”(《上安州裴長史書》),是何等豪舉。故此句深蘊在骨子里的豪情,絕非裝腔作勢者可得其萬一。與此氣派相當,作者描繪了一場盛筵,那決不是“菜要一碟乎,兩碟乎?酒要一壺乎,兩壺乎?”而是整頭整頭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決不甘休。多痛快的筵宴,又是多么豪壯的詩句!至此,狂放之情趨于高潮,詩的旋律加快。詩人那眼花耳熱的醉態躍然紙上,恍然使人如聞其高聲勸酒:“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幾個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詩歌節奏富于變化,而且寫來逼肖席上聲口。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對手,不但“忘形到爾汝”,詩人甚而忘卻是在寫詩,筆下之詩似乎還原為生活,他還要“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以下八句就是詩中之歌了。這著想奇之又奇,純系神來之筆。
“鐘鼓饌玉”意即富貴生活(富貴人家吃飯時鳴鐘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詩人以為“不足貴”,并放言“但愿長醉不復醒”。詩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轉而為憤激。這里不僅是酒后吐狂言,而且是酒后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本當位至卿相,飛黃騰達,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行路難》)。說富貴“不足貴”,乃出于憤慨。以下“古來圣賢皆寂寞”二句亦屬憤語。詩人曾喟嘆“自言管葛竟誰許”,所以說古人“寂寞”,也表現出自己“寂寞”。因此才愿長醉不醒了。這里,詩人已是用古人酒杯,澆自己塊壘了。說到“唯有飲者留其名”,便舉出“陳王”曹植作代表。并化用其《名都篇》“歸來宴平樂,美酒斗十千”之句。古來酒徒歷歷,而偏舉“陳王”,這與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開,他心目中樹為榜樣的是謝安之類高級人物,而這類人物中,“陳王”與酒聯系較多。這樣寫便有氣派,與前文極度自信的口吻一貫。再者,“陳王”曹植于丕、睿兩朝備受猜忌,有志難展,亦激起詩人的同情。一提“古來圣賢”,二提“陳王”曹植,滿紙不平之氣。此詩開始似只涉人生感慨,而不染政治色彩,其實全篇飽含一種深廣的憂憤和對自我的信念。詩情所以悲而不傷,悲而能壯,即根源于此。
剛露一點深衷,又回到說酒了,而且看起來酒興更高。以下詩情再入狂放,而且愈來愈狂。“主人何為言少錢”,既照應“千金散盡”句,又故作跌宕,引出最后一番豪言壯語:即便千金散盡,也當不惜將出名貴寶物——“五花馬”(毛色作五花紋的良馬)、“千金裘”來換取美酒,圖個一醉方休。這結尾之妙,不僅在于“呼兒”“與爾”,口氣甚大;而且具有一種作者一時可能覺察不到的將賓作主的任誕情態。須知詩人不過是被友招飲的客人,此刻他卻高踞一席,氣使頤指,提議典裘當馬,幾令人不知誰是“主人”。浪漫色彩極濃。快人快語,非不拘形跡的豪邁知交斷不能出此。詩情至此狂放至極,令人嗟嘆詠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猶未已,詩已告終,突然又迸出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與開篇之“悲”關合,而“萬古愁”的含義更其深沉。這“白云從空,隨風變滅”的結尾,顯見詩人奔涌跌宕的感情激流。通觀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筆不辦。
《將進酒》篇幅不算長,卻五音繁會,氣象不凡。它筆酣墨飽,情極悲憤而作狂放,語極豪縱而又沉著。詩篇具有震動古今的氣勢與力量,這誠然與夸張手法不無關系,比如詩中屢用巨額數目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萬古愁”等等)表現豪邁詩情,同時,又不給人空洞浮夸感,其根源就在于它那充實深厚的內在感情,那潛在酒話底下如波濤洶涌的郁怒情緒。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詩情忽翕忽張,由悲轉樂、轉狂放、轉憤激、再轉狂放、最后結穴于“萬古愁”,回應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氣勢,亦有曲折,縱橫捭闔,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寫法,又有鬼斧神工、“絕去筆墨畦徑”之妙,既非鑱刻能學,又非率爾可到。通篇以七言為主,而以三、五十言句“破”之,極參差錯綜之致;詩句以散行為主,又以短小的對仗語點染(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馬,千金裘”),節奏疾徐盡變,奔放而不流易。《唐詩別裁》謂“讀李詩者于雄快之中,得其深遠宕逸之神,才是謫仙人面目”,此篇足以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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