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小故事」將軍夢
于忠本來已經(jīng)覺得自己死去。四周的喊殺聲已經(jīng)消止。他覺得雙腿沉重得如灌了鉛，意識漸漸迷失，終于合上了雙眼。驀然，又驚醒，掙開雙眼。右手搭在了刀把上。
前軍校尉大虎坐在左側(cè)矮石上，從火上的小鐵鍋里，舀出一勺稀飯，用嘴吹著氣。
于忠抬眼看了看他，深深地打了個哈欠。清早的陽光穿過樹上的枝條，撲在潮濕泥濘的地上，形成大小不一的陰影。
“將軍，粥已經(jīng)好了。”大虎回頭看著他說。
“嗯。”
“將軍先吃點東西，一會兒番子們還會沖上來。”
“弟兄們先吃吧。”
“已經(jīng)沒有幾個弟兄了。”
于忠心里涌上來一陣巨大的悲哀。低著頭沉默。
“將軍可得好夢?”
“夢得亂七八糟的。”
大虎端上一碗冒著熱氣的'米粥，于忠的雙眼被熱氣蒸的模糊了，漸漸有淚盈出來。“夢里我們回到臨安，夫人在花園里侍弄牡丹，龍兒在臨摹《多寶塔感應(yīng)碑》，我在禪房與慧海和尚在談佛論道。春天楊絮飛揚，園中流水潺潺，生命無常，輪回往復(fù)。我仿佛悟到人生的終極。”
大虎凝視著他的將軍。
“又夢到丞相陸公快馬傳書，番子們已經(jīng)殺到城外。我披馬上陣，在城外皋亭山，一字排開，千萬好男兒震天呼喊，大敗元兵。長槍破天刺，熱血灑故鄉(xiāng)。我生擒一個千夫長，在兩軍鎮(zhèn)前，梟首示眾。大軍掩殺過去，蒙古長刀拋亂一地。我軍大獲全勝。”
于忠說到這里，得意地拍著大腿。
“可是，我所悟的生命不是虛空的，是隨著風(fēng)飄，隨著水流，隨著花開花落，自然而生，自然而亡的。天子朝堂，金戈鐵馬，沒有生命的自然。”
突然一聲驚天的呼嘯，隨著長而雄渾的號角聲起，萬箭齊發(fā)，在樹林周邊如雨落下。
大虎驚呼：“將軍快閃避。”
于忠看看四周，掙扎著站起幾個士卒，拄著長矛，看著他，眼神或堅毅，或迷茫，或悲傷。
遠處的呼喊聲傳入耳中。
于忠站立不動，手按刀把，良久。
“你們各自逃生去吧。”于忠說完，握著刀把的手松開來。
士卒默然不語，俄頃，放下手中的長兵器，一個個悄然離開。
大虎不動。于忠抬起頭，眼神犀利，道：
“你也去吧。”
“大虎誓死追隨將軍。”
于忠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突然開口：
“夢里，慧海念了一首詩：誓掃匈奴不顧身，三千貂錦喪邊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大虎：“將軍?!”
于忠大叫：“無所言!”抽刀往頸上一抹。
元兵殺了上來，團團圍住大虎和猶自站立的于忠。
其時太陽高起，四下無風(fēng)。
(作者：王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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