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人敘事的優秀散文：小哥
聽到小哥媽媽去世的消息，我和同學去他家吊唁，這是三十多年來第一次去他家。
小哥在老院子里蓋起了一套水泥磚房，沒有怎么裝修，只是把屋子刷了刷，家里除了一臺舊電視外再沒一件電器，炕上光著席子，一床薄薄的舊被疊得很整齊，放在炕后，村里的幾位老人圍著一張炕桌邊喝酒邊討論著有關事宜。
很顯然，小哥媽媽的喪事沒有大過，院子里只有四張小桌子，安了四桌席，同學里面也只來了我們三四位。
初秋時節，天空顯得又高又遠，白云悠悠的飄著，我們坐在院子里閑聊，太陽很溫暖。
小哥穿著一件很不得體的黑夾克，像是塑質的，不太透氣的那種，黑色的褲子皺皺巴巴的，兩個褲腿挽起來，一個高一個低，那雙布鞋上沾滿了泥巴，可能是剛從地里打墳回來吧。頭發有點凌亂，胡須不是很密，但顯然好幾天沒有修理了，七倒八歪的黏在嘴的周圍。他掏出煙來，給同學們發了一圈，輪到我時，只笑了笑。然后他就去給我們提沏茶的水了。他走得很慢，我這才發現小哥的腿腳不方便，向來眼熱的我，眼睛立馬潮濕起來。
小哥的媳婦過來和我們打招呼，她很瘦，個子很高，皮膚有點黑，但是不粗造，頭發扎了個馬尾辮，前面的短頭發用兩個小小的黑卡子卡起來，顯得很精神。聽小哥說，嫂子已經在上海搞家政五年了，每年都是春節剛過出門，除夕之前回家。他們的一雙兒女長得很好，跟了媽媽，又瘦又高。小哥腿腳不好，不能出去打工，只能在家務果樹，前幾年風調雨順，收成還可以，但是土地里畢竟挖不出金子，孩子上學的費用多半是嫂子掙的錢。
顯然，他們很恩愛，我心里感到很溫暖。
小哥比我大一歲，他的老舅家在我們村，他在老舅家長大，自然也就成了我的好玩伴，小哥小時候長得很可愛，大眼睛，圓臉盤，胖乎乎的，這是媽媽到現在經常對他的評價，其實我已經記不清他小時候的樣子了，只記得他脾氣很溫和，對我愛護有加，我那時身體不好，玩伴們都保護我。
后來上了中學，那時農村的學生很封建，我們已經感覺到男女生在生理上的不同了，有種男女授受不親的隔閡，也就很少來往，甚至連話也很少說。在模模糊糊的記憶中，小哥有點黑，個子不大，還是圓圓的。
高中畢業后，我去城里上學，后來聽說小哥畢業后待在了家里。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四五年過去了，聽說小哥結婚了，由于太遠，他沒叫我參加婚禮。
再后來的若干年里，我對小哥的情況知道的不多，時不時地聽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只知道他生了一對兒女，很是孝順。
多年后看到小哥腿疾，我心里很是難受，五味雜陳。
回家后，我給媽媽說起，淚水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媽媽給我說了許多關于小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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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小哥的爸爸去世了，她媽媽很勤勞，但身體不好，小哥為了生活，就在附近鎮上一個搬運隊打小工，那時沒有搬運車，所有的貨物都要用手推小車一車一車地推，特別是裝卸車，為了掙錢，他們搶著裝卸，一次背兩袋子水泥，一車水泥卸完，就累個半死。四五年下來，就落下了腿疾。
我特地陪小哥看過醫生，可病情還是沒有好轉。
今年正月初四，我和老公去看小哥，他家已經沒了年味，家里冷清清的，女兒坐在炕上看書，小哥去廟上了，爐子里的火苗馬上要熄滅了，屋里涼颼颼的。
等小哥被他女兒叫回來時，我們已經把爐子里的火燒旺了。沏上茶，我們圍著火爐坐下，我看見小哥穿著一件很舊的棉襖，和五年前我老公的一樣。襖的'領子油津津的，好像幾年都沒洗了。
“嫂子呢?”
“她已經走了。”
“走了，這么早?”
“是啊，這兩年工作不好找，她來的時候就已經把去的票訂好了，初二就走了。”
“那也得把年過完啊。”
“不行啊，遲了就沒活干了。再說今年兩個娃都高考，不管考個啥，走的時候要用多錢呢。”
唉，我低下了頭，是啊，正在蘋果掛果的時候下了一場暴雨，蘋果被冰雹打了，只賣了七千元，光化肥錢都遠遠不夠。小哥家再沒有其他經濟來源。我當時就想，等孩子走時，我要盡量給攢一點錢的。
看到我心情不好，小哥哈哈大笑起來，說：“你看，你還是這么多愁善感的，生活總會好的，孩子大了，就這三四年的事，他們畢業了，找個工作干，我們的生活不是就好了嘛，再說，我們農村的人都這樣啊，你不是不知道。高興點，昂。”他拍拍我的肩膀，差點又拍出了我的眼淚。
“就是，就是，誰家還沒困難的幾年啊，我們還借房住過呢，是吧。”老公在一旁打圓場。
“嗯嗯，呵呵。”我苦笑了幾聲。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很沉重，我自言自語地說：“我不好受的不是他在農村，也不是他吃的苦，我的同學在農村的很多，我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農民照樣過得很好，甚至比城里的一些人還幸福得多呢，我擔心的是他的身體，要是他健健康康的該多好!”
老公沒說啥話，他認認真真地開車，只是時不時地出一聲長氣。
車子在平整的馬路上緩慢地行駛著，光禿禿的山巒被我們一個又一個地拋在了身后。時不時地有長尾巴鳥在枝頭飛來飛去，它們沒有歌唱，懶懶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每每想起小哥，心里就很潮濕。時間久了，就想去看看。最近得空去見他了，早早就給他打了電話，等我們到時他已經從地里回來了，這次他很精神，頭發理得很整齊，衣服也得體，胡須不見了，臉上很干凈，氣色也不錯。
細細聊聊，他的兩孩子都考上學了，假期打工掙了一些錢，加上家里的一些積蓄，孩子們如愿以償的去上學了。他心情好了，身體自然好了許多，按時吃飯，多年的腸胃病也好多了。腿病雖然沒好，心情好了，走起路來也輕快多了。正午的太陽照在小哥笑呵呵的臉上，那對酒窩又出來了，他還是那么溫和。
作者簡介
張蘭，女，七十年代初生，秦州區娘娘壩中心小學教師。從小愛好文學，有詩歌、散文、小小說發表于《天水文學》，《天水日報》、《天水晚報》、秦州微網、黃河律動、海峽文學等。
【本文作者：張蘭。(公眾號：拾穗cornf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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