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永恒的父愛為話題的散文:父親永遠追不上火車
編者按:文中那父親永遠也追不上那火車,也買不了一本薄薄的恐龍畫冊,世間的魔術并不存在,惟有父愛永恒。
01
我t很小的時候看過一部電影.
那個時候是學校組織大家一起去看,還是五塊錢一張票的時候。大概是三、四年級,一個班的人坐在一起,前前后后都是班上同學。
那是一部很老套的親情片,講爸爸和兒子的,前面一段我都沒怎么看,因為那時候我和我爸爸的關系不太好,所以很不喜歡看到講父子親情的東西,一看到就會覺得尷尬.
尤其是不愿意仔細看,深怕萬一被感動,我就要正視自己其實還是很渴望父愛這東西的。大概這會讓我有一種認輸的感覺吧。
電影前面大概也就是吵吵鬧鬧吧,管教嚴厲的父親和淘氣調皮的兒子的沖突之類,我沒記住電影的名字,也忘了前面刻畫人物形象的情節。
忽然兒子就得白血病了,住進了醫院,一直打點滴,躺在白白的病號床上,蓋著寬大的白色被子,臉色也是白的,高高的鐵架子上垂下一根彎彎曲曲的輸液管連在他的手腕上,他打著吊瓶,細細的手腕一直枕在床邊。
我看到護士醫生們走走停停、進進出出,我就抬頭在畫面里找那個父親,他不在病房,也不在走廊。
因為他沒有錢,交不起醫藥費了,用盡了積蓄,借遍了親友。
我看到他去求親戚朋友,他們面色哀戚安慰他,
但是不再借錢給他.
當他轉身離開,他們又收起哀容,說說笑笑,面色如常。
后來我才知道,這一幕叫“人類的悲歡從來不能共通”。
然而當時我還是硬著心腸不愿意感動。
我只是看著那個父親的背佝僂下去,我看著他在兒子的床邊淚流,我看著他背過頭去擦淚,我看著他在病房外抱頭蹲坐,把腦袋深深埋進兩膝之間。
02
但是終究還是要給兒子的病交錢的啊,要治,怎么能不治?
于是他去求醫生,當時我只看到他在哀求,但不知道在哀求什么,后來知道了,是在求醫生寬限些時日。
于是他去掙錢了。應該是同時做了許多份工的,然而只記得他在腰間挎了一個很大的布包,去到火車站.
在包里他放了許多礦泉水,他便把水賣給乘客來掙錢。
火車停靠時,他挨個問車窗里的人,要不要買一點他的東西,
他顯得很急很急,因為想多賣一點,久賣一點,
所以即使火車馬上要開了,汽笛都響了,他還是不肯站開,還是把腦袋探近車窗詢問著。
當然后來我也明白了,這是因為他的兒子等不了太久。
有一回,一個乘客買了他的水,忽然,火車的汽笛響了,那乘客立馬縮了回去。但是乘客把礦泉水拿走了,卻沒有給他錢,他就大聲喊,他喊:錢!你還沒給錢!
但是車動起來了,車已經開了。
窗口一排排滑過。
他快步追上去,他想讓拿了他水的乘客把錢給他。
他在跑,在奔跑。可是乘客沒有配合他,乘客安然坐在位子上,而他跑不贏火車。
他累了,彎下腰呼哧呼哧地喘氣,像一頭被累壞的耕田的老牛,火車揚長而去,一路穿梭,拋棄了他。
我看著那個父親一手撐著腰、一手拍著胸口,大口抒氣的一幕,我忽然眼眶有些濕潤,有小小的熱熱的東西從我的眼角滾落出來。
他想讓那個乘客把錢給他——那可是他兒子救命的錢啊!
可是乘客不知道,乘客會很快忘記這件事的——畢竟只是一瓶礦泉水,畢竟只是一塊錢。
乘客不會知道有一個父親在絕望地追逐這一塊錢,正如他在追逐他兒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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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他兒子走所以他玩兒命地狂奔想把兒子拽住,他要跟死神或者病魔一類的東西拔河。
沒有人知道。
03
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他的力量太弱了——治病要錢,在這場拔河比賽中,
錢就是力氣。
因為他窮,沒有什么錢,所以他孱弱無力。
這個男人,中年人,活了半輩子,是個有兒子的人,同時也是個沒有力氣的人。即使他再怎么想救他的兒子……
他不得不為了一塊錢大吼大叫,
之前他是個戴眼鏡的斯文樣子的人,現在他要背著大布包去火車站兜售礦泉水了,可他只是想讓拿了他水的人也能把錢給他啊!
他有什么錯嗎?
可為什么他追不上!為什么追不上那列火車!
我、我在心里覺得好委屈好委屈,我希望那列車能停下來等等他,我希望那個乘客能把水還給他,我希望他是個有錢人,我希望他的兒子沒有病.....,
我忽然心疼這個中年男人,因為他的兒子只能依靠他,可是他卻無依無靠!
黑洞洞的電影院里只有大熒幕在發著光,片子里的人一動一動,電影院里的光明明滅滅,一閃一閃。
我看著那個父親累得喘不過氣來的樣子,我終于還是哭了,淚水流到臉頰上很癢,刺刺的,像毛毛蟲爬過。淚水再滑落到下巴上,再滴落到紅領巾上。
我的鼻涕也開始流了,清水一樣的滑溜溜的鼻涕也落滿了紅領巾和衣領子。我用手去擦,臉上的淚混著鼻涕抹了一袖子。
坐在我旁邊的小朋友是個女生,除了她的性別外現在我已經忘記了關于她的身份的一切,但是我仍然記得一點——那時的我是絕對不能讓一個女生知道我在哭的,尤其是這種親情片,我不能讓人知道我會因此感動。就是這種奇怪的倔犟。
于是我說,我沒哭,我只是感冒了在流鼻涕。
那你為什么眼睛也是濕的呢?她問。
那個不是眼淚……我詞窮了。
我想了下,說:我、我把鼻涕抹上去了!
她“噫——”了一聲,嫌棄地看著我說:“戴李思勤你好惡心啊!怎么做這種事。”
我又驚慌了,改口說,我沒有把鼻涕抹到眼睛上去,我是哭了,但是、但是那個不是真哭,是假哭,我是故意哭的,看這樣的東西哭,老師就會覺得我是好孩子,就會表揚我,我是為了老師表揚才哭的。
她寬容地說,沒關系,然后很迅速地拍拍我的手背,又觸電一樣把手抽了回去。
她沒說話了。
我也扭過頭不看她。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偷偷湊過來說,“戴李思勤我告訴你啊,其實我看了也想哭,但是我不敢,我怕別人看到了會笑話我是愛哭鬼,哭鼻子精。”
我裝作沒聽清,也沒看她,也沒有扭頭,看著熒幕說:“你說什么?我沒聽見。”
我的余光看見她偷偷笑了一下,她說:“沒什么。”
再無話了。
04
后來電影講了什么我是全然記不清了——那父親大概是救回了他兒子的吧,因我看見有那小男孩與他父親抱在一起開心的笑的場景。我始終衷心地祝愿他們能平平安安,皆大歡喜。
我一直不太能看悲劇結局的東西,后來我才知道有一種叫悲劇之美的說法,有的人偏愛這種殘酷的美感。
我自嘲我是與這種美絕緣的,我只會害怕悲劇結局,它除了讓我心痛和喘不過氣來外,我不能有其他任何愉悅的感受。
這大概是從這部電影就開始的了。
我還無比地懼怕貧窮,我總覺得會有什么東西要奪走我的生命,我也許不那么害怕生命被奪走,但是我害怕我爸爸會有因為沒錢而救不了我的絕望。
同時我也覺得,會有什么東西將奪走我所珍愛的,我卻因為沒有錢而本可以挽救、但無力挽救。
但是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珍視的能被奪走。
我沒有小孩子們常有的收集來的零零碎碎的“寶物”,我也沒有值得重視的友情和珍貴的回憶——整個小學階段我都沒有一個朋友。
我記得有一回,我要做一個叫《芝麻開花》的家庭作業,那是一個系列的教輔書,我那天做的是語文的《芝麻開花》,里面有一道題目,是給出來了一個大圈圈,叫我往里面填我的朋友的名字。
它還叫我們去“在同學們之間比一比,看看誰的朋友多”,我咬著筆頭想啊想,填不出哪怕一個名字。
我去問我爸爸,我說這道題目怎么做?
他說這個題目就是叫你填啊!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說,就是填你朋友們的名字啊。
我說,哦。
然后走了,回到寫作業的小桌子前坐下。
我不敢說我沒有朋友所以我不會做。我怕他會生氣,會怪我怎么這么差勁連個朋友都沒有。
我想了又想,最后填了前排一個長得很清秀的男生的名字,我想我這幾天剛和他說過話聊過天,也許我們是朋友。
我還記得他的姓名有三個字,他的名字叫X洛陽。
我特意把這三個字寫的非常大,但是很可恨的是那個圈實在給的太大了,即使我把字寫的很大,在偌大的圈里還是顯得孤零零空蕩蕩的。
交作業的時候,我特意偷瞄了洛陽的《芝麻開花》,我看到了洛陽的那道題目,他寫的滿滿當當的。
有李XX,王XX,張XX……
沒有我。
所以我只是偷了一個朋友。
其實那道題我應該得零分才對,我應該一個人的名字都寫不上去。
05
再后來,不知怎的,我得了很嚴重的咳嗽病,不停地咳嗽、吐痰。那個病應該是氣管炎一類的`東西,不過我也不確定。
然而去了很多醫院都沒治好,我卻越來越難受了,每天整日整夜地咳,上課也咳走路也咳吃飯也咳。
我爸爸有一天忽然說,我帶你去南昌看病。到大醫院去。
于是請了長假,我坐著搖搖晃晃、破破爛爛的長途汽車,和我爸爸到南昌的某個大醫院來了。
之后就是在病床上躺著了,我看到病房里哪里都是白顏色的,就像當初那部電影里演的一樣。
一個小護士給我的手上打針,可是沒打進血管,藥液打進了肉里,手鼓鼓漲漲的。于是小護士只好又給我重新打過一次。
那時候我好害怕,我就不停地問她,藥是不是到我的肉里去了?我會死嗎?我要在這里住多久?還有……治我的病,……貴嗎?
她一個也沒答上來——或許她答上來了但是我忘了也說不定。
于是我就躺在床上,每天吃藥,打針,往喉嚨里噴一種涼涼的藥劑噴霧——我聽說我就是為這種藥劑噴霧來的,這是“新的治療手段,特別有效”。
每天都要噴兩次,一早一晚。那噴霧涼涼的,沁得喉嚨很舒服。但是肯定也很貴。
在住院期間,我好像只出去玩過一次。
我爸爸帶我去了一個公園之類的地方,門口的地上有大大的黑白鋼琴鍵,可以踩上去發出聲音。
我就踏上去蹦蹦跳跳。
里面也有好多可以玩的東西。
然而我已經忘了都有些什么了——只記得很開心,很開心,非常非常開心,真的,很開心。
之后坐公交車回去,我們便在一個站臺那里等車。我不知道公交車是怎么算車費的。我以為是開的越遠收費越貴。
我問他,他說只要付一塊錢就可以一直坐下去,直到目的地所在的站點。
我便以為這輛車只要給一塊錢,我就可以一直坐,它也會一直開,我可以坐著它到達我想去的任何地方。最多只是要的時間會久一點,但是最終只要一塊錢就可以了……
站臺旁有一間報刊亭,在等車的時候我爸爸就站在那里翻看報刊。我也找到了一本恐龍畫冊,津津有味地翻起來。我從來沒有恐龍畫冊——當然,男孩子是很喜歡恐龍的,所以我是很想要那本畫冊的。
我戰戰兢兢地問,你可以買這本畫冊給我嗎?
爸爸說,他沒有錢了,如果買了這本畫冊,我們就不夠回家的車錢了。
我問,我們可以坐公交車回去嗎?只要一塊錢。
爸爸說,不可以的,公交車開不回我們的家。
那我們可以走回去。我說。
爸爸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我終究沒有得到恐龍畫冊,直到現在,我也只知道寥寥幾種恐龍的種類。現在我可以買得起許多本恐龍畫冊,但是我已經再也不想看了,我已經不再喜歡恐龍了。
我還記得在醫院的一天,在早上噴完噴霧之后,我便躺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忽然驚醒,我看到爸爸在我床邊坐著,房間昏暗,窗簾拉著。
我突然害怕得很,我問,到晚上了嗎?我睡了多久?
爸爸說,不,現在還是上午,還沒吃午飯。
但是我怎么也接受不了那回我只是睡了不到一個上午的時間。我總覺得,那一回睡夢,其實已經過去了一萬年之久。
再住了一陣子,我就出院回去了。但其實我的病并沒有見好——然而是再住不下去了。
我開始怕我爸爸會像那部電影里的那個父親一樣為自己兒子而難過,我開始忍著不咳,也不吐痰——我把痰又吞回肚子里。
然而那自然是很難受很難受的,且不說強憋住咳嗽時,在嗓子眼里蠕動的那一陣陣像一大群螞蟻爬過一樣的酥麻感,更難接受的,是把已經出來的痰又給咽回去的惡心感。
但也不知怎的,我的病竟然就這樣忍著忍著,慢慢的,也就好了。
上初中之后,我也有了自己的朋友,
再后來,還有了一個小小的朋友圈子。
只是我知道,人生中還會有許許多多遺憾和痛苦的事情,注定無可逃避也無法挽回。
就像那個我曾經為之哭泣的鏡頭里,
那個父親永遠也追不上那列火車。
(end)
很喜歡炫楷的這篇文章,命運里的孤獨和無奈,以及細碎的感動和溫情融在筆尖,細膩而尖銳的真實慢慢撓著你的心。文中父親的形象讓我想起幾年前看的法國導演希爾維•肖邁七年時間打造的手繪動畫電影《魔術師》,
從小到大,一位父親可以給兒女很多東西,從贊美夸獎到好看鞋子新衣裳,他像魔術師一般偉大。但魔術師是不存在的,他更不可能陪著你一輩子,變出如意郎君,變出完美人生。對挑剔和永不滿足的孩子來說,隨著他們一天天不斷長大,他會發現父親技藝退化,表現奇差,好似一輩子只在表演禮帽里抓兔子。比起失敗的魔術師,將來某一天,他們會發現更殘酷的事情,那就是魔術師還要先一步離開。那時候,他們方才懷念與魔術師在一起的時光。
雨中的愛丁堡,來來往往的路人,躺在地上打滾的醉鬼,沒人會去在意到生活中的大小魔術。燈光暗去,魔術師的表演結束了。老魔術師選擇了離去,一如把心愛的兔子放歸山林,風笛聲漸遠,寂寥蕩然。
【本文作者:2016屆江西師大: 戴炫楷。(公眾號:耶河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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