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震響散文

　　1

　　夜色如墨。靜水深流的江河，起伏，波蕩，綿延遼闊。世界的欲望在其中沉陷，蠢蠢欲動，暗流湍急，預謀翌日的金色圖景——這不朽的罪惡。

　　月亮不出，星星假寐。

　　多少年了，我的窗燈是山腳下最后閉合的眼，固守厚重的黑暗，與南山遙遙相望。

　　四壁如雪，虛室生白。層疊累積的典章是案頭的高原和大野，足夠一個人放養精神的牧群。目光掠過它們，滿懷崇敬與希冀，我看見父親的.手掌盛滿土地的饋贈。攤開的紙頁保持了江流的縱深和無垠。以筆作篙，煙波浩淼的江面上，白衣飄飄的書生溯流而上。

　　2

　　突兀的震響來自昏睡的遠村。不是店鋪開張，亦非喪葬嫁娶。這些虛張聲勢的響動，要確保在光天化日下充斥眾人欲壑難填的耳根，而不是用來警醒午夜眾生渾噩的靈魂。

　　夜，有輕忽的晃動。驅邪避災的火光神圣，點燃親人的歡笑。跨越這團火焰，生活的溫度在逐格攀升。上古的典儀被簡化，但足以照徹懷中天真無邪的喜慶。

　　嬰孩不哭，囈語輕柔。你是搖籃、襁褓、屋居、村舍、河流、星宇共同環抱的夢，寧靜，安詳，溫甜。

　　在一團炸裂的灼目的光源周圍，黑暗消隱遁形，世界倏然明朗。我清亮的窗燈，終于召喚到來自遠方的呼應。紛飛的紙花扶搖直上，停棲在三月的枝頭，搖曳生姿。緋紅、翠綠、淡粉、雪白、鵝黃，春天的畫幅層次分明，色彩絢麗，邀我共赴季節的盛宴。

　　洗盡憂傷和滄桑，披上三月里輕盈流麗的風。沸騰的天空，蔚藍之上，未知的幸福陽光一樣由遠而近。

　　3

　　南山巍峨，是坐臥的神佛，在悠遠的鐘聲和云霧繚繞中，雙手合十，獨對蒼茫。

　　如今，任何風雨也阻擋不了你以花朵或火焰的名義，以不可窮盡的激情，成長在春色永續的枝頭。

　　不問花謝，不懼雨打，不憂流水無情，不念終局悲喜，不疑造物真實不虛。

　　要信。

　　我所說法，唯信能入。

　　在這不見天光的午夜，黑暗的中心，讓我以先知的箴言照亮你將來的路：

　　要聽你父親的訓誨，不可離棄你母親的法則，因為這要作你頭上的華冠，你項上的金鏈。

　　因為你是殊勝。

　　何況黎明，已經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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