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暖風生麥氣散文

　　小滿，像個村姑，清清朗朗，豐腴羞澀，是成熟時的那個將黃沒黃的杏，水潤潤的搖曳枝頭，望一眼，就饞誕欲滴，不忍離開。

　　二十節氣里，小與大相對的有小暑、大暑，小雪、大雪，小寒、大寒，稱“滿”的節氣卻只有小滿。為啥呢？《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小滿者，物至此而小得盈滿。”此時，作物漸漸豐盈，小有收獲。《書·大禹謨》：“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滿招損”，不好，古人忌諱。清·金埴《不下帶編》云：“撲滿，器也。攲。器滿則傾，是傾滿也。滿茍得，則茍滿而已。所以節有小滿，而無大滿也。”大滿，招損，粗俗魯莽，怎能有它？小滿，正當十七八的姑娘，好迷人。

　　傳說，小滿又是李清照筆下鄰家女孩兒的名字。“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眼前的清純少女，天真無邪、調皮嬌嗔，粉面含春。蕩罷秋千，正悠閑地巧弄纖纖素手呢，聽見客人來，驚慌失措的，襪子滑落，鞋子沒穿，金釵也溜下來了，待慌慌張張地回到屋里，卻佯裝倚門嗅著青梅，眼光翹起、飄逸，偷偷摸摸勾那來人，嬌羞的模樣，可愛得，讓人丟魂。

　　小滿三候：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麥秋至。進入小滿，苦菜已經枝葉繁茂。枝條細軟的草兒，在烈烈日曬下，漸漸枯萎死亡。麥子已經成熟。

　　“布谷布谷”，杜鵑鳥兒一聲一聲催促，漫川的麥子黃熟了。大早，拿個相機到田園看看，一壟一格麥地里，就有農人忙忙呼呼的割麥子。或一個人戴著草帽，一鐮鐮割著一壟麥子，麥子有點發黑，卻割得認真踏實。或一對夫婦恩恩愛愛，一左一右在麥田里來來回回的揮鐮，一地黃津津的麥穗，又長又沉，豐收的喜悅，串成一顆顆汗珠子，滾在笑瞇瞇的臉頰上，陽光飽滿，晶瑩玉潤，一粒粒汗珠，一朵朵笑容，看一眼，滿心蕩漾。地塊兒大的，齊排排站著好多人，彎腰直腰，直腰彎腰，不大一會兒，就鏤空了半邊田，站疼了腰的麥子，一沓一沓，躺在陽光里做夢。綁好的麥捆，一蔸一蔸豎在麥茬上，零零散散，曲折有致，如一首首平平仄仄的詩詞，靈動唯美，是一幅幅精美的油畫。

　　走進田間地頭，老農對我說：現在麥子剛熟，正好割。麥子曬一晌，連枷三天響。多曬一個太陽，麥吊兒（麥穗）就黃枯了，手握，搭鐮，米粒會掉一地。要槍著收啊！龍口奪食，原是收小麥。輕風悠悠，白云飄蕩，高遠的穹窿中，氤氳著麥子的清香。“晴日暖風生麥氣，綠陰幽草勝花時。”王安石的《初夏即事》，宛然就是這場夏收景致。

　　其實，歐陽修的“小滿”很像漫川季節的特色：“夜鶯啼綠柳，皓月醒長空。最愛壟頭麥，迎風笑落紅。”夜鶯啼柳，風吹花落，壟上的麥子黃得可愛。只是，今年小滿在月初，月牙彎彎，鐮刀一把，多了鋒利，少了皓月的潑辣，長空無眠，乃是杜鵑一聲聲叫醒的。

　　油菜籽兒鼓囊囊的，高過人頭的桿兒，密密麻麻擁擠一地。農人舉刀一棵棵砍，像砍伐樹木。洋芋花粉嘟嘟的開，早熟的洋芋有拳頭大。一路上，可碰見女人的手腕上，挎著一竹籃滾圓的紅皮洋芋，往家，或向小街走去。山陽城的人常下漫川買紅皮洋芋，她們說：漫川的`紅皮洋芋新鮮，面，香，好吃。往年，端陽節可吃上新鮮洋芋湯、洋芋片兒、新麥面蒸饃。今年節令來得早，小滿時節新麥子、鮮洋芋都上市了，幾乎家家都吃上了當年的麥面饃和洋芋湯、洋芋片兒。瓜果成熟。青嫩四季豆兒，彎彎的水黃瓜，鵝黃的蜜桃，太陽色的麥黃杏，街邊那一排排竹籠里，都有。今年的桃子多，杏子少。果農繪聲繪色的說：春上杏樹不開花，就沒法結果兒。去年杏子多好啊！像鞭炮一樣，一掛一掛的，滿樹滿枝。小的時候，聽大人講，果樹歇年，一年密，一年稀。樹也講究一張一弛，勞逸結合。世上懂得浪漫，懂得享受的，何止人啊！

　　小滿這天，適合在田埂上漫步，適合與莊稼親近。田園里，包谷苗自由自在的綠著。一格格秧娃兒（育種的秧苗兒）胖乎乎的長。灰白的油菜籽兒咧嘴笑。小麥穿著金箔的衣裳。一架架豆角兒，嫩生生吊著。路旁的麻桿花嗚嗚啦啦、開得五彩繽紛，妖艷奪目。鳥雀叫聲婉轉清麗。渠水嘩嘩。太陽圓圓。一切一切，青春活潑，小小盈滿。我邊走邊想：人這一生，甭貪，知足常樂，小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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