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倍償還的散文
黑暗中，燭光搖曳，香氣彌漫。陣陣?yán)滹L(fēng)輕吻著我的皮膚，而我心中一片潮熱。盧克的手指滑過我的全身，溫柔而執(zhí)著。他這樣的撫摸，讓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動人的女人。我試圖躬身，但是他強(qiáng)壯的身體把我壓下去。他吻著我的每寸肌膚，嘴唇熱烈溫軟，我肌肉繃緊，不能呼吸。他的手指掐住我的肩膀……那一刻，我滿心滿腦都是他。
周六的清晨，我比平常醒得晚些。盧克坐在床邊看著我；他已經(jīng)穿戴整齊。我微微一笑，伸手拉他。他的臉埋在我的脖頸里，他的心跳聲應(yīng)和著我的心跳節(jié)拍，溫暖而舒適。他吻著我，然后直起身。
“我想去跑跑步。”
我慵懶地點(diǎn)點(diǎn)頭。“昨晚的煙火表演還不夠？你精力可真夠旺盛！”
“你說對啦。”他雙眼閃爍。那藍(lán)色的眼眸會隨心情而變，這一刻是深海藍(lán)，下一瞬間就成了萬里無云的蔚藍(lán)——這是他外貌最有趣的地方。他頭頂?shù)念^發(fā)是胡蘿卜色，兩側(cè)已經(jīng)灰白，滿臉都是雀斑，個子不很高，但結(jié)實(shí)健壯。人群中可能沒人會看他第二眼。然而，他的目光坦率而真誠，一落在我身上，我的心就怦怦直跳，眼睛也無法移開。
“你一定要去跑步？” 我想起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們共享的激情。“我還有個主意。”
“嘿，又放煙火？”他掙脫我的臂彎。“三十分鐘內(nèi)就回來，我們再商量。”
我躺回去靠在枕頭上。說實(shí)話，我這個人不早起，也討厭那些一大早就鬧喳喳的。不過，對盧克，我努力在接受。“去吧，我弄早餐。”
“要不我們?nèi)ゼ屣炍莩浴！彼ㄗh道。
“然后把你燃燒掉的熱量全補(bǔ)回來？”我搖搖頭。“今天早晨吃雞蛋，要么蛋清。”
“蛋黃你可以順意處置，反正都是我們掙的。”
他咧嘴笑笑，我心中又燃起幾分渴望，這可從不曾消失。“你最好現(xiàn)在就出去，不然再沒機(jī)會了！”
他又吻了吻我，下樓去了，隨后紗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我不慌不忙起床，套上背心，穿上短褲，刷牙。然后去廚房，拿出雞蛋、牛奶和硬面包卷。長桌上的哈密瓜熟了，聞起來味道剛好。我到屋外去拿報(bào)紙。
天氣很好：天空一片蔚藍(lán)，白云朵朵；微風(fēng)拂面，暖烘烘的——都可以關(guān)掉空調(diào)了。我彎腰去撿報(bào)紙，只見一輛破舊的皮卡停靠在路邊。我一下就想到福阿德· 阿爾·哈姆拉。他是我的一個朋友，辦了一個園林公司，在幫我照看花園。福阿德剛買了一輛道奇公羊皮卡；難道他沒有去參加撞車比賽[1]？否則，這絕不可能是他的卡車。
三個拉美裔男人從車?yán)锾鰜怼１卑兜南娜绽铮@樣的園林工人是一道熟悉的風(fēng)景，特別是在周末與其他節(jié)假日其間。大多數(shù)可能都是非法移民，他們幫忙打理草坪，勞動時長而報(bào)酬較低，甚至微薄。對他們而言，我們是富有的gabachos[2]北方人。
這些人圍在我的車道邊，躬身看路邊的什么東西。從我這兒看過去，只能看出是個綠色的物料。他們激動地打著手勢，用西班牙語交談，然后抬起頭朝我笑。我也對他們笑笑。他們彎腰去撿。他們這種行為也很平常——我經(jīng)常看見這類人在北岸四周游走拾荒，在廢物中搜尋完全還可用的物件。我不會指責(zé)他們。
終于，我意識到了他們在往車上搬什么東西了——我的中柱遮陽傘，去年才買的！幾天前我叫蕾切爾把它收起來，而不是當(dāng)廢物扔掉。她一定誤解我的話了。我扔下報(bào)紙，沖向路邊。
“嘿……”我揮舞著雙手。“不能拿，不能拿，那是我的！抱歉，你們不能拿走！”
兩個男人皺著眉頭，緊緊抓住傘。
“我的傘！Es lo mi[3]！”但是我只會說個別西班牙語單詞。“它還是新的。”可惡的西班牙語“新”字怎么說呢？法語叫Nouvelle。確實(shí)，我父親是對的。他讓我學(xué)西班牙語，母親卻堅(jiān)持要我學(xué)法語。該死！這兩門語言我都不會。蕾切爾跑哪去了？她的西班牙語可是達(dá)到了四級。
那幾個男人表情冷漠，和我博弈。即使他們不懂我的話，也該知道，我是不會讓他們拿走的！他們不再看我，依然把傘放滑進(jìn)皮卡車廂里。
我朝皮卡車走去，抓住傘的一頭。對你們這些窮人，對你們這些受壓迫者的同情，到此為止！
人群中，墨西哥人嘰里咕嚕，表情激動。其中一個轉(zhuǎn)向我，搖著手指。
“我們沒想扔掉它。Muchacha e[4]s弄錯了！”我試圖把傘拖下底板。傘的`一端著地，有人死死拽住另一端，開始使勁拉。
“不行！”
另一個人對抓住傘不放的男人嚷嚷，抓傘男人也對他叫喊。聽他們的語氣，我知道他們在爭執(zhí)，看看該怎么辦。抓傘男人是在努力安撫同伴，還是想和我對著干，我聽不出來。反正我抓這頭，他拉那頭。接下來，一場拔河比賽開始上演！
“得了，還給我！”我喊道。“Es mi！”[5]
他拉過去，我往回拉！兩人都不松手的話，傘會從中斷裂。就在這時，盧克出現(xiàn)在街盡頭，真是太好了！他跑進(jìn)車道，放慢了腳步，滿臉疑惑。
“盧克，快幫我！”
他喘著粗氣，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一邊猛拉傘一邊保持平衡，試圖向他解釋。沒等我說完，他突然一聲大吼，比我的聲音還要大。他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停下!”
每一個人都停下了，包括我。
“這是夫人的東西，”他說道，語氣更理智。他用標(biāo)準(zhǔn)的西班牙語向他們繼續(xù)說了一句。
和我拔河比賽的男人反問了一句什么。
盧克便轉(zhuǎn)向我。“他問為什么會在路邊呢？和垃圾放在一起？
“是蕾切爾，”我喘著氣。“她誤丟了的。”
盧克回過頭：“（西班牙語）。“她的女兒理解錯了，她不打算扔掉。”
傘另一頭的那個男人狠狠看我一眼，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但他還是松手了。我失去了平衡，但仍舊抓住傘沒放，然后起身抱進(jìn)屋。
盧克還在用西班牙語東拉西扯，三個男人開始點(diǎn)頭。他轉(zhuǎn)過身大聲喊道，“艾利，進(jìn)去給他們每人拿十美元出來！”
“為什么？他們偷——”
“照做就是！”
聽出他命令的口氣，我溫順地進(jìn)了屋。一分鐘后，我手拿錢包出來，從里面抽出一張二十美元，一張十美元的鈔票，遞給盧克。
“一場誤會，很抱歉！”盧克解釋道，又給他們說了一句西班牙語。
抓傘的男人咧嘴笑了，他的牙掉了兩顆。男人們向盧克敬了個禮，陸續(xù)上了皮卡車，而后對我也笑了笑，開車走了。
我雙手叉腰。“你對他們說了什么？他們?yōu)槭裁匆蚰憔炊Y？”
他走過來，手臂攬著我。“你是誰呀，還和他們?nèi)幰话颜陉杺悖 ?/p>
“確實(shí)還是嶄新的嘛。”
“不會買不起一把新的吧？”
“你倒說得輕巧。”盧克出生于新教上流社會[6]，非常有錢。
“你不認(rèn)為他們比你更需要這把傘？”
“嗯，是的，但是——”
“如果還有下次，就讓他們拿去吧。我給你買把新的。”
我很不愿承認(rèn)，但盧克是對的。回頭一想，為一把太陽傘和窮人發(fā)生爭執(zhí)，確實(shí)稱不上好作為，簡直有失體面！我臉頰滾燙，拾起報(bào)紙，希望盡快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但是一看到報(bào)紙頭版，急著想裝淑女的想法馬上就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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