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正旺散文
中原的冬天雖然沒有北方那么凜冽，但是，一到冬天朔風刺骨，天寒地凍，依然令人寒冷難耐。今年剛進入冬天，農歷十月初我們這里就下了一場大雪，氣溫驟降。近一段時間氣溫更是降到零下十二到十三度，室外滴水成冰，我家灶屋的水管都凍了，身上穿了厚厚的棉衣仍冷得打顫，縮手縮腳。這個時候，談論最多的話題就是取暖，城里的人有暖氣取暖，而我們附近的廣大村民則習慣用爐火取暖。
記得小時候，每到冬天，母親就會生著家里的那個“小火爐”，簡陋的小屋里，傾刻間填滿溫暖。小火爐是父親用土坯壘成的，就在土炕邊，比土炕約低三十公分，一個爐灶，一個火門，下面還有一個盛煤灰渣的方穴。那時候燒的是散煤，把煤面里加少量黏土，加水拌和成煤泥。需要添煤時，就用鐵锨把和好的煤泥鏟到火爐里一些，再用一根鐵火軸，把放上的煤弄好，中間捅一個大火眼兒，這樣讓火燒得更旺。
那個年代，生活條件不好，冬天我們的衣服穿得單薄，不能足夠保暖，所以總是覺得冷，小火爐成了我和弟弟取暖的好地方。坐在炕邊，把兩只腳放在火爐兩邊，兩手攏在火上，一會兒，全身就暖暖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奇妙的是，火爐和土炕是相通的，火產生的'熱可鉆進炕里。炕上葦席下再鋪上一些稻谷的秸稈，夜里躺在被窩里既暖和又舒服。
童年的冬天似乎比現在更冷。上小學時，教室里也有一個火爐，使用青磚壘成，外面糊上泥巴，就在講臺左邊，我們坐在位置上讀書時能清楚看到。老師總是把火燒得很旺，但是偌大個教室根本不管用，冷氣從腳底下向全身擴散，盡管穿的是布棉靴，還是無法抵御寒氣。冷得實在受不住了，就開始輕輕跺腳，其他的同學也開始應和。老師聽到了，就停住不講課了，本以為要挨批了，誰知老師大聲喊：“起立，跺腳三分鐘。”教室里立刻響起了“噗嗒噗嗒”的跺腳聲，伴著同學們歡笑。下課了，同學們爭先恐后地跑到火爐邊伸著手烤火，讓溫暖順著指尖向全身漫延。有的同學把腳伸到火臺上，想讓凍僵的腳也暖和暖和。那時候穿的都是媽媽做的布棉靴，一會兒，聞道有衣服燒焦的氣味，就有道：“誰的棉靴燒著了？誰的棉靴燒著了？”這時候，把腳伸到火臺上的同學，就會趕快把腳收回來查看，其他人就趁機把腳放上去。不過，確實有因烤火把棉靴燒一個洞的，回家去少不了媽媽的責怪，然后補一個補丁在上面。
隨著時光的流逝，歲月的變遷，那種泥火爐早已不見，代替它的是鐵火爐、電火、空調等。但是，我還是喜歡在冬天時節,生一爐旺旺的爐火在家里，我們這里的每家每戶幾乎都生火爐，好像對火爐情有獨鐘。當身披一路寒風下班回家，跨進屋門，一股暖流就會迎面撲來，坐在火爐邊伸出雙手烤一烤，全身也馬上暖暖的。
我家的回風爐像一張方桌那么大，而且散熱性強。自從生著了火爐，每個人回到家中就會先到火爐邊烤一會火。孩子回來做作業在那里；一家人吃飯在那里；看電視時在那里；無事閑談時在那里；就是來客人了也招待說：“快坐在火爐邊烤烤火。”火爐不僅用來取暖，我們還經常在上邊烤紅薯、炕花生，有時在上邊吃火鍋，燒熱水等。紅薯還沒熟透時，那種淡淡的香味就飄散出來，等到燒熟了拿出來，剝開皮兒，露出黃黃的瓤，冒著熱氣，咬一口軟軟的熱熱的，甜甜的。女兒總是不等稍微涼一點就急不可耐地吃，常常剛啃一下就被燙得哇哇叫起來，奶奶就會和藹地笑著說：“丫頭，急什么？沒人跟你搶！”
記得去年冬天那場大雪，從前一天下午開始，直到第二天中午仍下個不停。雪花紛紛揚揚，像玉蝶翩翩飛舞，簌簌飄落，山川、河流都白了，房屋和樹木也披上了一層銀裝，地上的積雪厚厚的，有沒到腳脖那么深。中午下班后，我們幾個同事都沒回家，就利用辦公室的火爐吃火鍋。把從超市買來的火鍋料和下鍋用的東西拿出來，水沸后把“紅九九”一類的火鍋底料放進去，然后放進魚、豆腐、肉丸、羊肉片、川粉、菠菜、卷心菜等。爐火上熱氣騰騰，屋子里芳香四溢，我們五個人圍坐在火爐邊，邊吃邊閑侃。最愛說笑的春說：“要想工作好，先把飯飽。”主任倩笑說：“正確！”春又來一句:“要想生活好，跟著領導跑。”梅夾了一塊肉放進春碗里：“別跑了，快吃吧！你跑一圈回來就沒了！”我們都笑起來。我們吃的是麻辣燙火鍋，火鍋里的鹵汁不斷地翻滾，一股股熱氣升騰，那些火鍋底料隨著火苗翻滾，菜肴不停地往鍋里倒。我們吃著說笑著，無拘無束，一會兒全身熱熱的。最后，在湯里下了一些燴面，我們吃得津津有味。雖然此時窗外，漫天雪花，寒意正濃，屋里我們卻臉頰緋紅，如沐春風。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我想起了白居易的《問劉十九》。我們雖沒喝酒，就這樣簡簡單單，卻一起暖融融地圍著火爐，度過了一段開心的時光。
最有趣的是在村頭烤火。幾個人或好多人聚在一起，找一些柴火，象干樹枝、芝麻桿、玉米芯、玉米秸稈等都是好燃料。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大火呼呼燃燒著，火星子蹦跳著，人們圍在火邊，一邊烤火，一邊海闊天空高談闊論。談話內容很多，有方圓附近的新聞趣事,有聽到的或媒體上看到的奇聞，也有國家新政策、國際新聞。誰家又買了轎車了，誰家生小孩了，誰家孩子考上重點大學了，誰家媳婦最孝敬老人……火焰跳動著，柴“噼噼啪啪”響著，有人不斷加柴。
有一次，我曾問二嫂：“野外烤火一面熱，哪有在家舒服？”二嫂笑著說：“你說錯了，這叫心里美！”是啊，在家里哪有這么熱鬧。
也有在晚飯后，在空曠的地方點一堆篝火，星星在天上閃爍，黑黑的夜色籠罩著村莊，紅紅的火熊熊燃燒，點亮一片夜空，好多人圍成一個大圓圈，個個臉上被火映得紅彤彤的。人們說笑著，孩子們在周圍嬉鬧著，蹦跳著，那種歡樂，那種和諧，足以驅走冬天的寒冷。
沿著冬的長廊，行至季節深處，我越來越感覺火的美妙，感謝我們的祖先“燧人氏”給我們帶來美的享受。火，雖能給人帶來溫暖，但也是無情的。比如烤火，離得太遠了是冰涼的，離得太近了就燒了，需距離適當才好，一如和朋友相處，需留一點間隙給彼此。坐在火爐邊，望著紅紅的火，藍藍的焰，常常覺得，火是有生命的。它活力旺盛，朝氣蓬勃，它照亮黑暗，融化冷冰，它帶給我們溫暖和希望，就像一位朋友，陪我們走過漫漫長冬，走向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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