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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站臺散文
我出生在莽莽深山,只有一個小小五等站的形態。在大地上的鐵路,像蛛網一樣交叉和延伸著,我只是網上最小最小的一個點。對于我來說,更多的是遺忘和忽視。不過,我早已經習慣了,因為我享受慣了一種不一樣的寂寞。
列車來了,是我無盡夢想的等待,列車走了,是我在時間空間中未來的不斷伸延。
我在時間的一個點,也停留在空間中的一個點,我在這里是時空坐標系中的一個交錯,交錯成長溜溜的一段平坦。隆隆的車聲從過去駛來,然后向未來奔去。車輪卷著狂風,哐當哐當地碾壓著靜默的鋼軌。鋼軌無聲,車輪在嘶喊。鋼軌依戀著車輪,車輪無情地帶走所有的一切,不留下一絲絲情意。
偶爾會有幾趟列車在這里做稍稍停留,絕大多數都會毫不顧戀地直奔向前。萬噸重量壓過我的身側,我就每天一首又一首地歡唱哐噹轟隆的鐵道之歌,迎接和送發著列車,在深山里蕩起一層層清涼空氣的浪花。
我是孤獨的,也是矮小的`。
伴著我的,不是喧囂,更不是熱鬧,而是寂寞。
列車是歡快的,是頑皮的,拉響長笛,撕破我的胸,疾奔而去。列車沒有將快樂帶來,它用歡快在我身上噼噼啪啪地暴打幾下,絕情地跑了。我得不到一絲絲的歡快,而是將寂寞更凸顯出來。
高高的山群聚在我的背后,也立在我的眼前。山的壓抑濃成一片陰影,架在我的肩上,兩根亮亮的鐵軌如煙飄然擠過山向遠方奔去。我站在山的胸懷里,四顧而感慨,空間的莽然和時間的縱深交織在一起,我就是一個小小的承載體。在歷史中我往后退去,退到時間的心臟里,觸摸歷史的細微跳動;在空間中我又隨列車的疾馳,往寬廣的世界奔去,感受時代的風起云涌。
我只是時間之河中的一次流動,或者是空間中一粒微塵的飄舞。無論什么時候,我僅僅是一個過程,而不是結果。住在大山里的村人從這里走向山外,山外的人又由于我的聯接,回到這里,散向山中,縮成一個個小小的黑點。每日里路過這里的長途旅人,更是連仔細瞧上一眼的人都少,我對于他們,不過是蜻蜓點水的那一點漣漪。于我而言,過程就是我的全部,也是我存在的意義所在。對于列車,我是過程;對于旅途中人,我是一個過程;對于路過的風,我還是一個過程。工作在我身邊的幾個鐵路人,在那短短的工作時間里,我暫時成為他們的一個結果,而在他們長長的生命歷程中,我仍舊是不可忘卻的過程。我因過程而體驗無窮的樂趣,我因過程感受生命的博大和細膩。結果是靜止不動的,我的外在就是一個結果,而內心,始終都是一個過程。過程是運動的,是激昂的,是奔流不息的。
在地球這個空間里,兩根鐵軌就好象一棵拉鏈,把大地的肚皮縫合在一起。而我這個站臺,就是那拉動拉鏈的小扣,舒暢而自由地把鐵軌鋪展向前。我在空間里靜止不動,而在時間里,這千里鐵道線上的無數個小站,又象我不倦跑動的腳步。站在時間的深處,我常常產生一種對生命進行追索和探究的激情。千百年的古圣先賢,在生命意義的追索中,即使點滴的所得也是彌足珍貴的財富。我越深入越對生命產生迷惑,在迷惑中悲涼感和豪邁感并行而生,我就有些茫然,這些茫然聚在胸間,時間一長,就變成了深刻的無奈。
無奈是不能長久留在心間的。在車列的間隙,我的沉思又激起詩意的蕩動。那長短不一的列車,就是一行行的詩句,有急有緩,有長有短,有高有低,有人面也有桃花。在變化的節奏里,詩篇不斷被書寫,又不斷地被擦拭。那是不能記錄的,也是不能記憶的,那每一次的誦讀,都是對靈魂的一次震顫般的沖擊。詩在我身邊走,就象魚兒在水里游,這種時候我也被牽進詩中,成為一個標點,一個小小的逗號或驚嘆號。
我是一個小小站臺,也許你曾在此稍有停駐,也許我的衣裾曾經滑過你的腳步,也許你根本沒有聽說過我。這一切都不重要,我自己也是不重要的。
我是速度的對立體,也是高大的參照物。
我小,我快樂;我靜,我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