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師散文
那年春節(jié)過后,我流落到鄂東大地,這里地處長江邊,很多小村莊在唱戲,村莊的人還處在新年的余慶氣氛之中。因為感情問題,心情一直很沉悶,我不想上班,借故跑出來,輾轉(zhuǎn)在這些高樓大廈之間,往復于匆匆忙忙的車流之間,無所事事,如同城市的游民一樣,甚是凄惶可憐。
春節(jié)的氣氛在余慶中被人們緩緩延長,街道深處有敲鑼打鼓、吹唱之聲,聲聲入耳,自然不能叫我駐足領(lǐng)略;反倒是城市的喧囂讓我心煩意亂。我離開城市去尋找一片寂靜的地方,來到一個小村莊,誰知這里更是琴聲悠揚,人聲鼎沸。
這是一個村莊的戲臺,大概是戲散后,村中有人在臺上表演。只見一個敦實威風的青年,此時正在臺上擺開陣勢拉胡琴,琴音裊裊,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不絕如縷。這音,這氣氛讓我煩躁心更難待下去,我正準備悄然離開。正這時,琴聲戛然而止,那青年從如醉夢中驚醒,睜目、住弦,眼光掃視人群,最后目光鎖定在我身邊的一個老頭身上,說:“張老師,來耍一耍呢?”
“別,別……”
這個叫張老師的老頭,身材瘦小,頭發(fā)花白,眉毛又幾根很長很長,最讓人可笑地是,他穿著一件皺褶的西服,竟然還打著領(lǐng)帶。他聽到喊聲連連后退,但是旁邊媳婦們叫嚷著:“琴師,來一曲,來一曲。”推著他到臺上。剛才臺上那個青年更是一臉虔誠地把胡琴遞到他的手上。這倒引起我的好奇。
只見張老師大步流星走上臺,坐在椅子上,神情沉穩(wěn)而安靜,眼神半瞇半醒狀態(tài),猶如入睡的佛祖,臉上透出一股堅勁,按弦拉胡,起先輕拉幾下,只聞一縷悠悠的琴聲,飽含著深情,直刺入我的耳膜和心臟。忽而,琴聲低顫,有如一雙小兒女耳鬢私語吐芳;驟然,琴聲激越,如金鼓齊鳴中的`勇士揮戈躍馬沙場;轉(zhuǎn)而,琴聲悠揚,就像閑游的云,蒙蒙的柳絮,無根的浮沉,飄蕩在天地之間;驀地,一陣清亮的琴身,恰似百鳥喧啾中。琴身越揚越高,有如攀登巔峰;陡然,琴聲越來越低,有如墜入深谷……
多么神奇的力量!多么奧妙的啟示!包容一切,沖破一切。抑揚頓挫地交迭出:和鳴、孤亢、悲傷、歡快。我仿佛聽到昆侖玉碎,孤風高鳴,芙蓉滴露,香蘭綻放。那一弦一音,繚亂我的心緒,不由思憶紛雜的往事,感嘆人生之苦短。
我站在人群之間,觀看眼前出現(xiàn)不可思議的奇跡。那一弦錚錚獨秀,有如昂昂歡快,有如石破驚天,有如天外仙音。
讓人如癡如醉,讓人忘卻一切,讓人拋棄塵世的嘈雜。
而他,這個可笑的糟老頭。不,這個老師,是一個讓人敬仰的老者,一個飄逸的精靈,讓我驚愕,讓我震撼。世上竟然有這樣的聲音,使我凄苦、冷寂的心,好像一下找到知音,好像受到智靈的洗凈,好像從睡夢中驚醒:生命中地失與得,只是一念之間,如果把苦痛和艱辛看作人生中期待和失望的磨礪,也許人生會更加迷人。
我滿懷感激之情離開這里,我想我該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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