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行記的散文
汽車在高原的雨霧里穿行著。雖然才剛剛八月初，但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上還是冷的不行，凜冽的風擦著緊閉的車窗呼嘯著，我們也只有透過車窗欣賞著高原的景致了。
正走著，一片廣袤的高原牧場現入我們的視野，放眼遠望，那金黃碧綠的牧草，從山腳一直蔓延到山頂，然后，又從山頂一瀉而下。古人的“凌秋云而思浩蕩”，竟是“浩蕩”的這樣撼人心魄。牧場里有兩頂潔白的帳篷，靜靜地陷入這金黃的綠色間，顯得寂靜莊嚴。上百頭黑色的牦牛，如星星點點地散落在牧場里，吃著草抑或是撒著歡，有牧民穿梭忙碌著。我們自早上出發行駛到現在，還沒有看到有人有帳篷的高原草場。于是，大家提議下車去看看，車上的孩子們更是興奮，坐車的寂寞屬實讓大人都受不了，何況這些生性好動的孩子。
高原上的風的確是厲害，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吹的臉生疼，穿著羽絨服都冷的瑟瑟發抖。我們站在路邊，頂著風冒著雨，感受著與天相接的遼闊，欣賞著“天蒼蒼，野茫�！钡膲衙馈�
這時，遠處有三個藏族的孩子從帳篷的那邊向我們走來，待走的近了，才看清楚，一個十二三歲大的女孩，帶著兩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單薄的衣服裹著他們瘦小的身體，如小草在風里搖擺著。黑黑的臟臟的小臉，或許已經很久沒有洗過了，兩片特有的高原紅已看不出是“紅”，更多的已經是黑了。女孩要好些，可能是女孩子天生愛美的緣故吧，帶著一個簡易的“口罩”，把自己的臉遮著，好免受一點風雨的肆虐，微微露著的兩只眼睛里，透著純真善良的笑意。她一手牽著一個小男孩，站在離我們不遠的風里，好奇地盯著我們這群不速之客，眼睛里滿是疑問的神情�？粗麄兊哪�，我們忍不住上前跟她們打起招呼，同時，把車上的零食拿下來給她們吃。女孩羞澀地不肯接受，我們硬是塞到小男孩的手里。兩個小男孩拿著東西，也不急著吃，只是怯怯地望著我們。許是我們的熱情感動了小女孩，漸漸地她竟柔柔地回答我們的話，而且用的是普通話。女孩告訴我們：這個高原牧場住著兩家人，現在這里的牧草正多著，正好在這里放牧，等到這里的牧草枯萎了，再遷去別的牧場。她還告訴我們：她今年十二歲，在幾十公里外的小學讀書，現在是假期，回來幫著父母干點活，并幫照看弟弟們。家里人多，除了父母之外，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和她身邊的兩個小弟弟，一個六歲，一個只有四歲。哥哥在縣城里讀中學，為了給家里省錢，假期里也沒有回來。姐姐已經嫁人，但還是在一起生活著，姐姐的孩子才只有兩歲大，也是她幫著照看著。為了生活，父親一大早就去鎮里賣牛奶去了，因為交通不便，路程遠著，要幾天后才能回來。現在家里只留下母親和姐姐，照管著奶牛和一家人的生活。
她慢慢地講著，我們細細地聽著�？粗萑醯纳眢w，還要承擔起那么多的家務事，的確是有些困難的。盡管她沒有漂亮的衣服穿，盡管生活在如此惡劣的自然環境中，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怨，任何的哀愁。她平靜地講著，講著她的家，她的牛群，還有她生活的這一片草原。她說等冬季來臨的時候，這片草場不再適合放牧的時候，她的家會遷徙到另外一片草場。然后，等到春天里，草色青青的季節，她們又會回到這里。她還聽說，以后這條路上會增加班車車次，往來學校就會方便多了……她若若地講著她們的草原，她們的牧場，眼里是滿滿的愛意和憧憬。是啊，她終會在這廣袤和遼闊里成長，也會在這里自由翱翔，因為這里，是孕育她的搖籃。
也可能許久都沒有人認真地聽她講話了，她講話的語調輕柔而細緩，緩緩的如同山泉小溪，娓娓道來的是她的夢想，她的希望，和她美麗的暢想。我看著她，雖然經歷著生活的艱辛，眼睛里閃現的依然是樂觀快樂……
不知不覺間，我們漸漸地熟悉起來�？粗覀兝涞臉幼�，她熱情地邀請我們去她家的帳篷里暖和一下，我們高興地答應了。她帶著我們走向他們的帳篷，在經過牦牛群時，看到一個忙碌的中年婦女，正在忙碌著擠牛奶。女孩告訴我們這就是她的母親，看到我們過來，她的母親朝我們點頭微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就自顧忙著自己的事了。
進了他們住的帳篷，環顧四周，簡陋的令我們驚訝。一口黑黑的飯鍋架在爐子上，爐子里有像是炭火的燃料泛著微弱的紅光，一根鐵管伸向帳篷外，應該是煙囪，順便也做了帳篷的支柱。其實，帳篷里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四面透風且破舊不堪，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我們一群人只好站著。地上的塑料框里，是一個兩歲大的小孩，怔怔的'望著我們，不哭不笑也不鬧。我想，這就是她姐姐的孩子了。我們看著潮濕泥濘的地面，問她晚上一家人怎么睡覺的，她告訴我們說：先把木板鋪在地上，再把被子鋪到木板上，然后就這樣睡下。這時，我們才發現，帳篷里有幾塊破舊的木板，和舊舊的臟臟的像是被子的東西，堆在帳篷的邊上……她還告訴我們：家里養著牛，主要的經濟來源是賣牛奶，維持家里一大家人的生活，還供著她和哥哥上學。整個帳篷里，基本上沒有什么像樣的生活用品，也許，也是因為他們經常遷徙居無定所的原因吧。這時，我看見在帳篷的一角，貼著一張獎狀，走近細看，寫著小學五年級字樣，應該是女孩得的。想著，一個小小的女孩，在生活如此艱辛，條件如此惡劣的環境中，仍不忘學習；不忘進�。徊煌o予；雖然微不足道，卻讓人敬慰。
看著這一切，覺得有股酸酸的東西涌上來。這時，同行的朋友們都不約而同地拿出錢，塞在女孩的手里，女孩推辭著，不肯接受。我們硬把錢塞在她手里，囑咐她買點學習用品，別忘了教弟弟們認字學習。說到學習，她這才接受了。她小心翼翼地拿著大家給她的錢，聽著大家告訴她“好好學習”的話，頻頻點著頭。雖然她沒有說話，但從她的眼神里看的出，她心里充滿了溫暖與喜悅。
我突然覺得，茫茫天地間，能在這里與她們一家相遇，相互溫暖一回，也是前世今生的緣。不管過多少天，多少年，女孩一定會記得這份暖，會把這份暖灑向遼闊的草原，我相信，她一定會的。
我們要走了，她牽著弟弟們把我們送出帳外。我提議給她拍一張照片留作紀念，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摘下了“口罩”。就在這一瞬間，一張純美的臉龐，在我的眼前展現開來，如雨后的彩虹，給這蔥蔥綠意里，妝點了一抹亮麗的斑斕，我快速地留下了這抹美麗。
小女孩送著我們，在經過母親身邊時，她把吃的和錢放到母親手里，用藏語給母親講著。母親朝著我們微笑點頭，她似乎不懂漢語，但看得出她的感激。
看著我們漸漸遠去，女孩帶著弟弟們依依不舍站在風里，給我們揮手，給我們再見。任風吹打著，任雨淋濕著，不畏不懼，靜靜的像一株傲然綻放的雪蓮。
我走在最后，再次跟孩子們揮手告別，望著他們單薄的身體，和在風里不停揮動著的小手。想著，也許此生不再相見，但這美好的相遇，會永遠留在彼此之間。悄悄的，一抹濕潤奪眶涌出，無聲地滑落在草原上，即刻又被吹干在風里了。我心里默默祈愿，愿她們一切安好！生活安然！
我轉過身，望著朋友們的背影，他們從容地走著，走在這天，這地，這風雨里。漸行漸遠的身影，卻如此地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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