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們家不欠你散文

　　聽說我還有一個被抱走的姐姐，起初是很驚訝，隨而是興奮，最后卻是淡淡的失落，為什么當(dāng)初抱走的不是我。

　　我是羨慕她的。正確來說，這個現(xiàn)在不知是死是活姐姐的出現(xiàn)，在我平靜而冷清的生活中，扔下了一顆鵝卵石，蕩起了無數(shù)心緒的漣漪。或許看連續(xù)劇太多，亦或者是我身為一個文人想象的豐富，有太多情節(jié)在我腦中浮現(xiàn)：在繼母家的生活，父母的尋找，見面的陌生與仇恨等等。我身邊也有一個例子：一個朋友就是被父母拋棄，最終家人找到她請求原諒，即使繼母家并沒有那么好，但她還是選擇在了繼母家，從未承認(rèn)過屬于本家。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既生我，為何不養(yǎng)我；既不養(yǎng)我，為何最終要認(rèn)我。

　　但是家里遺傳病告訴了我，我并不是被抱養(yǎng)，更不存在雜種的可能，算是純正的家里唯一的繼承人。可是，我那個姐姐呢，聽說了她的存在，也換位聯(lián)想過，才真正能夠體會到，如果我是那個姐姐，什么情況都可以存在，只有一個“恨”字是無法說出口。

　　如果我見到她（如果她還活著），我第一句話或許是：姐姐，我們家不欠你。

　　是的，這個家并不欠未曾見面的姐姐任何東西，所以她沒有任何理由恨這個家。幼時被拋棄，讓她在另一個沒有一點(diǎn)血緣關(guān)系的家庭里生長，然后在不知不覺中，以另外一個姓嫁給一位男士，可能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祖宗，聽起來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即便是這樣，無論她是好是壞，我們還是不欠她什么。

　　或許是父母欠了一個“養(yǎng)”責(zé)任，可是，他們同樣也欠了我們四個孩子。曾經(jīng)大姐說過這樣一句話：“如果能夠選擇不是他們的孩子，我寧愿選擇不出生。”我當(dāng)然不會這樣想，他們給了我身體，讓我用眼睛去觀看世界的紛繁，用嘴巴嘗盡酸甜苦辣，用具有辯證思想的大腦來整理出屬于自己的世界觀，給了我一個思考成為他們的孩子是否值得的機(jī)會，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以人類社會學(xué)、心理學(xué)、生理學(xué)、進(jìn)化論等各種知識和技能，在他們有意識和無意識的整合下，拼湊出了我這個他們生命延續(xù)的個體存在。身為這樣存在的自己，又有什么資格來評價他們的是非。

　　是大姐過于極端了，這是我的結(jié)論，不過，大姐也情有可原，如果可以選擇，誰愿意進(jìn)入這個家庭？父母英年早逝，留下幾個孩子舔著臉靠著親戚朋友和征服，才勉強(qiáng)支撐到21實(shí)際10年代，就連安葬他們兩個人，都留下了無數(shù)人情，至此以后，子孫后代在農(nóng)村這個人情至上的背景下，處處受到限制。他們留給我們，除了遺傳病以外，就是一座如今無法居住的木房和幾塊土地，以及對前途充滿著迷茫的幾條生命罷了。我們這個家庭幾次接近崩潰的邊緣，老大當(dāng)了母親，也成了父親，而本職工作（姐姐）也必不可少；老二沒有了頂梁柱，回家的路都何其艱難；老三雖然輕松點(diǎn)，可是幾次險些去見他們；而他們唯一的繼承人，成了唯一一個家族的負(fù)擔(dān)。如果是那個不知道深處何處的姐姐做選擇，她是否會感激他們讓她脫離苦海。并不是所有的拋棄都是惡毒的，也不是所有不離不棄都是善意，況且，如果能夠選擇，誰會選擇拋棄呢。父母最大的給予，便是生命的延續(xù)，除此之外都是可有可無。在我看來，未曾見面的姐姐啊，你應(yīng)該抱著感激的心情面對父親和母親，是他們給了你一個可能完整的家庭。而我們幾姐弟，更不會欠你什么。

　　是的，如果認(rèn)真盤算，我們并不欠她什么。抱她過去的人家對她不好，最起碼還有糧食吃，而我們在這個家里，當(dāng)初上頓的糧食還在下頓的柜子里，半夜聽著鴿子叫個不停；或許他們家里打她罵她，但我們連打或罵的`精力都沒有，為了能夠生存而在生活沼澤里掙扎，越掙扎越是下陷，越是下陷就越要掙扎。死并不可怕，等死才容易讓人崩潰。身為是老三，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和弟弟，她一個姐姐照顧弟弟妹妹的責(zé)任沒有盡到；身為老三，上面還有兩個姐姐，她作為妹妹為姐姐分憂的義務(wù)也沒有盡到。她被抱出去的是身體，留下的卻是無數(shù)的責(zé)任，又有什么資格仇恨這個家庭？

　　滿打滿算，那個不知是死是活的姐姐反倒虧欠了我們這個家庭。只是同一個家庭，又何來虧欠一說，就像我虧欠大姐無數(shù)，大姐除了整天對我抱怨生活上的瑣事之外，何時提過我曾欠了她多少青春年華。

　　如果，我那未曾見面的姐姐如今已不在人世，我不會感到難過，因?yàn)榛蛟S爸媽生前有所虧欠，在天上定會認(rèn)真負(fù)責(zé)，無論她是恨還是愛；如果，我那未曾見面的姐姐還健康地生活在某處，如今應(yīng)是孩子都有幾個了，我也不會感到高興——我和她雖有血緣關(guān)系，可是沒有姐弟之情，兩人算得上真正的有緣無分，我無悲無喜。倘若在某天某地見面，我認(rèn)出了她，我只會禮貌性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只是遇到了一個陌生人，一個注定了今生有緣無分的姐姐。張小嫻曾說：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一種幸福；在對的時間遇到錯的人是一種無奈；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一種悲哀；在錯的時間遇到錯的人是聲聲嘆息。我和姐姐呢，既像在錯的時間里遇到對的，也像在錯的時間遇到錯的人，只不過我們彼此遇到之前，時間讓我們遺忘了彼此，我們連悲哀和嘆息的機(jī)會都不能得到，唯有彼此的陌生才是我們最好的結(jié)果。我們連成為對方擦肩而過的過客都算不上，血緣就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湮沒在人海中。世界上沒有解不出來的答案，只有不愿意解的問題，因?yàn)椴辉敢饨忾_，所以成了無解；世界上沒有注定錯過的緣分，只有選擇錯估的緣分，因?yàn)檫x擇錯過，所以彼此就不會傷害，因?yàn)楸舜瞬粫�傷害，所以才能真正做到有緣無分。亦或者在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地，她也認(rèn)出了我，無論是愛是恨，我都無所畏懼，因?yàn)槲覀冞@個家，并不欠她。

　　是的，這個家并不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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