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田園怡人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

　　----陶淵明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無官一身輕的陶淵明躬身采菊東籬，不經意間抬起頭來見到淡青色的悠遠南山在冥冥暮色之中似有若無，靜靜地浮在那兒如同畫卷中一筆隨意淡墨，頓覺神清氣爽，腦門闊散，一身飄飄然然，恍若仙風灌入骨髓，沉醉于“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的那種無我境地。我等凡夫俗子，達不到如此高雅境界，猶如初次喝法國紅酒，品不出陳年佳釀中那種酸澀醇香，道不出品酒師們款款而談的種種韻味。然而，老朽在尋常田園勞作中倒是體會到種種樂趣：荷鋤田園能怡心健體修身養性，蕩滌濁氣寧靜心靈。況且，多多少少還有一點經濟價值：菜蔬基本自給，而且絕對是無污染綠色食品，足以具雞黍邀友入柴門。兒女們還能隔三岔五回來跳跳“豐收舞”，有吃有帶，盡興而歸。

　　十七年前房改，老朽得到一處近郊廠礦房舍產權。屋后一壁青石山巖，門前坑坑洼洼滿是水坑；蒿草齊膝，蚊蠅滋生；路絕人稀，滿目荒涼。入住后花點小錢，將巿區泥頭車引入家門，傾倒幾車碴土平整土地，又花點小錢筑矮墻，立花棚；植果樹，種花木。短短三年，綠肥紅瘦，瓜果飄香。友人登門造訪，戲稱老朽柴門為“汪家花園”。

　　軍旅八年硝煙散盡歸故里，總算水靜沙沉。誰曾想，城市高樓大廈，竟無我等片瓦寸房。總不能窩窩囊囊苦度晚年，趁年富力強，罝挖鋤鎬鏟，攜一壺涼茶，頭頂天腳踩地，一天撿幾籮筐磚石瓦礫，硬是鼓搗出幾畦菜地。播菜籽，澆肥水；拔荒草，塔蔭棚，忙得汗流浹背口干舌燥。勞作后一碗涼茶下肚直潤心田，何等痛快！

　　君不見，世事無常：軍旅中親自培訓出七名駕駛兵，三人魂斷異域；同輩學友，已有幾人成新鬼。余有幸得到兒時“保爺”靜云法師護佑，遇瘟疫而不死，遭戰火而平安，壯壯實實活到現在。常銘記，三年五載，抽點時間看望亡故戰友親人；遇人有難，出手扶危助困。勞作困乏，歇于墻腳樹下，望云舒霞卷，聽蟲唧鳥鳴。獨處，是門功夫。古人說：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獨坐幽篁，似是孤寂，然心境充實；灌蔬藝竹，似是呆傻，卻坦然自若。常笑自己瘋癲：園中散步偶發文思，即刻回屋伏案提筆，寫后閑罝數日，再讀卻發現牛頭不對馬嘴，只得棄之字簍。六祖惠能所說“境隨心轉”即是此理：閑庭散步同樣也要讓心靈松弛，風動、幡動而心不動；人生，有時需要避開熱鬧遠離喧囂，尋個地方參禪打座......

　　倶往矣。看田園粉蝶翩翩，滿眼是綠。方知陶淵明種豆南山采菊東籬是何等難得！懇勸自己也懇勸沉溺家事世事難以自拔者，何不放開一點，走出家門，到外面轉一轉，任游目馳騁，廣攝四周，在清新寧靜而又生機盎然的山水田園中感受萬物生生不息的樂趣，讓發霉的心胸曬曬太陽，讓孱弱的`軀體沐浴一縷清風。領略一下何為恬淡閑適，何為曠達淡泊。將那些懷才不遇的惆悵、獨在異鄉拼搏的孤獨、事業上的成敗得失、婚姻家庭的悲歡離合，以及種種人生坎坷千愁萬緒全都拋在腦后，不以物喜，不以己憂，讓浮燥枯槁的心流入涓涓清泉，讓妄念讓位于靜心真心。須知人生短暫時不我待。快樂每一天，多活一二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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