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人記事的抒情優美散文
原標題:和母親在天度蔡馬剪辣子把把
一
不回首過往,怎感受當下的幸福。
不常憶長輩的辛苦,怎體會他們默默無言的付出與愛。
如果非要找一件自己最小年齡正兒八經掙工資的年齡,我就會立馬想起初一初二的那兩年,1999年和2000年。
寶雞北面的縣,叫扶風縣,正經戴了好些年貧困縣的帽子,為了脫貧,在早些年嘗試了眾多的經濟作物,辣椒,也曾經一度紅遍了整個田野。
正如你們所知,我的家就在扶風天度鎮晁留村,也理應順著潮流種植辣椒。記憶里從小學四五年級開始,隊上就全村種辣椒了,除了部分田地種小麥,每戶會種植一半田地辣椒。
扶風人把辣椒叫辣子,也把表述不靠譜的事后面帶個“辣子”兩字表示不信服,比如“你知道個辣子”“你說辣子呢說”,在村里沒有大面積種辣椒前,在我年幼時就會用”辣子“這個詞來說話。
我們晁留靠近北山,屬于旱地,幾乎沒有水利引流澆地,雖然修了幾次水渠,記憶里也就用了幾年,之后水渠就荒廢了。
而辣椒,特別怕旱。
因此,我們村種植了幾年辣子后,就不大規模種植了,農民太辛苦,整個夏天都在用架子車拉水澆辣子,時常周末或放學回家傍晚,把在架子車后面,給父親掀車,一大油桶的水,拉到地頭,家里沒有長的白塑料水管,父親就要用力拉到地里,虛軟的土壤,拉起來很吃力,常常拉到位置,我和父親都要長吁一口氣,歇一歇。
也正因為如此,晁留村的相親都漸漸放棄了種植辣子,改種了蘋果,這是別話。
然而,被我們成為南邊的村,也就是天度鎮南邊的村組,因為是水澆地,依然種植大面積的辣子,而且到了秋季,全鎮的辣子都幾乎被商販收到距離天度鎮街道偏西南角的蔡馬村,臨著公路的蔡馬村村民,修了寬敞的平房,門房下,院子里全是整麻袋的辣子。
辣子被集中在蔡馬村,是需要經變成商品的最后一步——剪掉辣子的蒂,這樣處理的辣子,才被重新裝成大袋,販賣到全國各地,打磨成辣椒粉銷售。
我們扶風人把辣子的蒂叫辣子把把。
因此,剪辣子把把就成了那些年家鄉婦女秋季常干的勞務工作。
二
農民經濟收入很難,在那些年。靠手工這樣看似沒成本的勞務換錢,在農民眼里,那是莫大的好事。
母親和村里大多數婦女一樣,也為了掙一些錢補貼家用,在那幾年的秋季,夜出夜歸,奔走于村鎮之間。
蔡馬村距離我們村有十多里的腳程,為了能夠早去搶到數量可觀的辣子,村里的婦女們秋天的早晨5點多就起來,開始在灶間點火燒鍋,煮玉米粥或面水,或者是下面條,聽見風箱的拉桿聲起伏在各家院子里。
到了周末,我多會被母親喊著一起去,雖然我有眾多那個年齡孩子的懶惰,還是會和母親一起去,也隨著母親后面穿衣洗臉。
往往還沒等我們吃完飯,性子急的嬸子就會敲門,敲著門栓,喊:八嫂,八嫂,好了么?
母親聽了準會著急,忙從灶眼門前的木墩上起來,手里端著飯,著急走到灶房門前,朝院外喊:就好啦……
我一聽嬸子又催了,也著急吃完碗里的飯,母親也吃得著急,嘴里常會嘟囔道:你nia nia 么,又著急叫人了。
終于,我和母親收拾好了,帶了干糧,炒面,水杯,剪刀,出門走到屋外街道上,看見其他婦女們也都大多出門了,就這樣,你一聲,我一聲,朝著村西走去,走著走著,人就走齊了。
大家都走得著急,母親腰因為早年風濕,半佝僂著,步子邁得小,走得就更加緊張了,可她從沒掉過隊,我就跟在母親跟前,聽她們邊走邊說著村里的事,其實還挺熱鬧。
大約要走一個小時,才會走到蔡馬,那里已經人山人海了,十里八鄉的婦人們都來了,來得早的已經就著微弱的燈光開始忙活了。
我們到了,或者排隊,或者剛好碰見屋主放辣子,母親就叫我趕緊去占麻袋。我會趁到前面,占兩大麻袋辣子,母親過來幫忙,我們一起找塊合適的地方,打開麻袋,就開始工作了。
搶占辣子是需要經驗的,辣子因為從各自收回來的,每袋里的品質都不好,有經驗的母親總是會打開麻袋看看辣子好不好,如果辣子不長,碎辣子多,她就示意我換一袋,當然,每個婦女都有這個經驗,也不是每次都有機會換的。
等著一切忙乎完,天也就微亮了,這會大家剛來,都有勁頭,蹲坐在各自的位置,倒出一些麻袋里的辣子,開始用剪刀減掉辣子把把,把剪好的辣子重新裝好,就這樣一整天。
三
剪辣子是技術活,手快的婦女一天能剪八九塊錢,甚至十塊錢,手慢的能剪六七塊錢,像我這樣的孩子,一天能剪三五塊錢。
>>>下一頁更多精彩“和母親在天度蔡馬剪辣子把把”
我知道如果你看到這里,或者你是城里人,會吃驚這樣的收入,然而這就是那會的現實,我們從早上5點忙碌到晚上六七天,中間除了吃干糧的時間,也就十多分鐘,全天蹲坐在地上,手不停,就賺這些錢。
就這些錢,也被搶著干。
母親總嫌自己手不夠麻利,掙得沒有年輕的嬸子多。雖然這些都是事實,可我從來沒有這樣覺得,至今沒有。
蹲在辣子堆里,一天不能用手擦臉,也不能摸,一摸,臉就火辣火辣。麻袋里的辣子帶著灰塵,外出倒時,總能看見一團灰一起出來,可誰也不躲,把倒出來的辣子給自己跟前攬一攬,手不停按動剪刀,一邊又說著閑話,像一心兩用一樣。
到了中午,一個村子的人會湊到一起,吃干糧。那會的干糧主要就是饅頭,饅頭里加著從家里帶來的辣子水水,或者帶一洋瓷碗,把炒面倒碗里,在人家屋主家準備的水壺里倒出熱水,攪一攪就喝了。午飯就多這樣解決了。
說實話,和母親出來剪辣子的孩子不多,所以我也常常被人夸,說我懂事,說我手快,夸我蠻。
我時常被這樣一說,會半紅了臉,埋頭加快速度,手下的辣子剪得會快一些。
被這樣說時,母親也會搭著腔,夸我幾句。
被母親夸,是孩子最愿意聽到的話。
四
剪辣子把把一天下來,腰酸背痛。在漫長的.一天里,我從最初的認真蹲坐,到跪在地上,到蜷腿坐著,到側躺在辣椒口袋上,變換著各種姿勢,讓自己身體舒服一些。而長輩們,幾乎就一個姿勢,正坐在那里,手忙碌一天,眼睛聚神一天。
以前小,不去懂事,總覺得大人們厲害,其實她們哪里是厲害,是為了這個家,能忍耐而已。
記得一次,在早晨去往蔡馬的路上,九嬸和我說笑,說著就打賭了,她為了鼓勵我好好干,給我母親添些錢,說如果我能剪到五塊錢,就把她剪的錢都給我。
我雖然知道嬸子說著玩笑,也知道那是嬸子辛苦一天的錢,但畢竟是孩子,就一整天都會不自覺想起這句話。
那天的辣子好,辣子又長又沒有爛辣子,大家剪得都比平時多一兩塊錢,我還真剪了五塊錢。
我記得,那是我剪辣子的那兩年間里,掙得最多的一天。
事后,誰也沒有提嬸子和我說過的話,我也沒提。
現在想想,我那會就那么懂事,懂得體會嬸子的心,懂的大人的心思。
九嬸是很愛我的,我也是。
那些年父親跟著小叔在十里八鄉給人蓋房子,當小工,一天工資從最初八塊錢到十塊,每天回來累得看著電視就打著呼嚕睡著了。
父親身體瘦,人雖然精神,長大一些,我只要注意到他的身體,就覺得他很辛苦,憑自己的勤勞,養育我們,撐這個家。
因為,母親為了憑自己的能力掙一些錢,幫襯父親,她想盡到一個妻子對家的責任,靠自己比常人微弱的身體,不認輸。
那些年每天辛苦動手挨累賺到的八九塊錢,一定是讓母親開心很多。
長大后,不敢站在母親的角度去思考,不敢去想這么多年心里承受的壓力和委屈,如果是自己,一定做得沒有她好。
五
隨著母親剪辣子把把的那兩三年,在那樣的大環境下,我也從未自卑過。別的同村的孩子沒有干的事,我在干,能掙一些錢,雖然有事不情愿,卻也從未抗拒過。
后來,蔡馬村的一些販賣辣子的屋主,覺得我們北鄉的人來回趕路太辛苦,就把辣子用車拉倒我們村上,這樣婦女們就不用趕那么多路,母親也就輕松很多了。
記得一天下午放學,母親在李家隊剪辣子,我蹲在地上剪了一會,起身伸展腰,歇一歇,旁邊一個石碾子,豎立著,我就站了上去。
結果,眼前一黑。
等我睜眼時旁邊圍了好些人,母親正著急叫著我的小名,掐著我的人中。
原來,我昏過去了,因為貧血,蹲得久了,起身快了,就暈倒了。
母親嚇著了,看我醒了,問我好著沒,我蒙楞著,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也感覺不到疼。我說好著,沒事。她就讓我先回家去,我就回去了。
等我回去,照鏡子,發現額頭都破了,從石碾子上直直摔了下來,擦破了皮,磕了包。
也就這次,似乎成我了記憶里最后一次剪辣子的經歷。
再后來,辣子就更少了,這個工作沒了,母親也就不用再蹲一天那么辛苦了。
今年秋天回家,母親和我說起一件事。
她說,她去村里果庫里裝蘋果,人家老板不要她,說她老了,干不動,嫌她腰彎著,說老板說”不要老婆,不要老婆“……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
我忍著淚,轉過頭,說:不要管他怎么說,也沒有啥事,城里找工作,人家也是一樣要挑的,不要放心上。
六
我多么希望我的母親和老一輩親人們,能歇下來,辛苦一輩子了。
可是,生活就是這樣,諸多不如意。
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母親覺得在兒子心里,她是唯一人選。
寫于2017年12月23日夜
融尚一號樓
【本文作者:諾青。(公眾號:相如心生)】
本文為原創文章,版權歸作者所有,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寫人記事的抒情優美散文】相關文章:
童年記事優美抒情散文07-13
寫人記事的抒情散文:虎虎子爸來了01-09
李白抒情寫人散文06-19
寫鄉村生活的抒情優美散文01-12
下雪-抒情記事散文06-25
人生-抒情記事散文06-25
記事抒情的優秀散文精選01-10
抒情記事散文:習慣06-28
寫人記事經典散文寄宿時光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