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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辦大學的困境
在教育培訓大佬俞敏洪宣布要辦一所中國真正的私立大學后,很多人雖然眼前一亮,但仍對民辦大學提不起好感。從高考大擴招開始,“產業”拐點出現,整個民辦高校淪入衰退、收縮的過程,雖然截至目前,全國民辦普通高等學校仍有400多家,但在這個數字背后,有多少學校就像一個空殼,徒有空曠的校園和教室,卻沒有好的師資生源,面臨倒閉,民辦大學正陷入困境。
招生亂象叢生
“招生就是招錢,辦學就是撈錢,一切向錢看,能騙就騙。”曾經在輔仁、匯佳、興華等北京多所民辦大學工作過的老高一針見血地說。公辦大學擴招后,民辦大學的招生從過去的賣方市場轉變成買方市場,“生源爭奪戰”變得白熱化,甚至一些有實力的民辦大學每年在招生上的花費動輒幾千萬元。
高額回扣的“提成招生”成為一些民辦大學搶奪生源的利器,學校將招生權代理給一些中介機構和個人,由此催生了“招生販子”和招生公司成為熱門行當。
掛靠在公立大學名下的獨立學院近幾年來發展迅速,即使打著公立大學的招牌,獨立學院的招生也是十分混亂。
“教育產業化大潮中,無數貧困家庭不惜舉債供孩子去讀得不到認可的民辦大學,陷入讀書致貧的漩渦,已成為中國低收入家庭的不可承受之重。”曾經接觸過很多這樣來自貧困家庭的民辦高校學生的老高認為,他們學生的家長就是一些生活艱辛的農民、打工者,每當看到他們失望的眼神,他內心都被深深觸動。
如此扭曲、拜金的辦學觀念下,學生就是學校的金主、就是客戶,導致民辦學校“寵學生”的怪現象。“所有教師工資都是從學費來的。我們教學評估50%是學生打分,教學評估影響年底獎金,甚至飯碗,所以老師都不敢得罪學生,愛學不學,放任自流。”老高無奈地說。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有的民辦大學的學生被招生販子騙來后,感覺學業和前途無望,而看到招生如此賺錢,干脆不讀書了,自己也當起了招生販子,再去騙下一屆的學生。
倒閉危機邊緣
國內的民辦高校就像一家企業,經營不善就得倒閉,他們沒有財政經費,所有開支都得靠學費,雖然收費高,但開支也高于公辦高校,尤其是招生經費開支。“如果算上招生老師和學生的提成,各地招辦的設置經費以及招生運營費用,每招到一名學生,學校支出的成本將近3000元左右。”老高說。
不過比缺錢更緊迫的是,民辦大學缺好老師。因為資金壓力,民辦大學老師的工資福利比公辦大學少了一大截,更關鍵的是缺少發展空間和機會。“如果要留住教師,在很多情況下,真正吸引人的,是學校提供給教師的發展平臺和人文關懷。”北京海淀區一家民辦大學的教師陳誠告訴記者。他覺得民辦大學對教師發展提供的資源無法跟公立大學相提并論,出國交流、專業培訓的機會少之又少,致使教師隊伍整體素質提升困難。
陳誠發現在民辦大學中年富力強的老師很少,更多的是一些退休的老教師,用來緩沖師資隊伍的匱乏,那些老師上課只要能過得去就可以了,年輕老師們要想得到發展的空間很難,比如申請課題難,出去進修難,申請高級職稱難度更大,使得年輕老師們紛紛改弦更張,另謀高就。
沒有好老師,怎么吸引來好學生,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感到悲觀的陳誠正在準備讀博轉行,“無論是師資,還是生源,民辦學校都輸在了起跑線上,雖然今天還是在茍延殘喘,但是如果沒有較大的改進和改觀,等待他們的出路可能就是倒閉了。”
實際上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民辦大學經歷了幾輪興衰沉浮,南洋、匯佳、輔仁、興華等曾經輝煌一時的民辦大學,如今有的徹底消失,有的壓縮求生,有的投靠公立大學,還有的正在倒閉邊緣,從廊坊東方大學城的衰落也可窺見一斑,從當年的民辦大學云集,到如今的討債人和賣房者扎堆。個中原因既有資金鏈斷鏈、管理不善、生源流失,也有老板犯事跑路等。
真正的私立大學有多遠
俞敏洪的加入必然引發一場震動。2013年,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俞敏洪宣布接手北京工業大學耿丹學院,在中國辦一所真正的私立大學。但隨后他被毫不留情地潑了冷水,教育界人士普遍不看好俞敏洪的選擇,認為時機不對。
幾年前俞敏洪在接受采訪時就曾說過自己辦大學的理想,他心目中的私立大學模式是,學校有足夠的錢,學生不需要考慮能不能交得起錢,而只需要考慮自己到底優秀不優秀。他的招生原則就是兩個:第一,學生優秀不優秀;第二,盡可能地招收成績好、有培養前途的農村孩子。可見,從農村走出來的他其實是想為農村孩子辦一所大學。
“這是一所不以營利為目的的民辦大學。”俞敏洪向耿丹學院的學生承諾,“你們交的學費都會用在學校的建設和同學身上,我們個人決不會從這里拿走一分錢,我們只會往里不斷投入,請相信我們辦學的誠心。”
他認為,目前中國的私立教育靠學生學費維持運行,是一個“荒謬的現實”。不用重金怎么能請來好老師?他計劃要用基金會的方式辦大學,基金會通過資本運作賺的錢,支持學生的學費并聘請著名教授。
而眼下耿丹學院的一年學費要兩萬元,所以俞敏洪首先推出了一個“企業家英才計劃”,入選的優秀貧困學生由企業家資助學費和生活費,而且“認領”學生的企業家還要負責生活和就業指導,就像培養自己的孩子一樣。
不過真正讓俞敏洪頭痛的是,正趕上獨立學院“轉設”的節點。所謂“轉設”指的是2008年2月,教育部出臺《獨立學院設置與管理辦法》(俗稱26號令),要求獨立學院在5年過渡期內實現“脫鉤”,成為獨立的民辦高校。但教育部26號令設置了很多準入門檻與法律責任,僅“不少于500畝的國有土地”這一條就讓很多獨立學院的“轉設”之路止步不前。在北京這樣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辦一所學校要500畝地,并且一分地上只能待一個學生,這需要不是一般的燒錢才行。
這也是俞敏洪目前還沒解決的難題,耿丹學院只有400多畝地,但獨立大學要求人均一分地,400多畝地只能容納4000多個學生,他們已經有6000個學生了,差的那幾十畝地怎么辦?
在今年7月的中美教育高峰論壇上,俞敏洪的一番話令人感傷:“因為中國在教育中不善于利用民間力量,所以到現在為止中國優秀的,頂級的私立中學和私立大學是沒有的。”
如果俞敏洪辦大學的理想最后也破滅了,對于那些還在堅守的民辦大學來說,除了繼續燒錢和等待捐助外,求生之路將變得越來越艱難,而除了生存之外的理想,仍是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