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我忽然長大

那段日子，我忽然長大1

　　方寸之間，春色滿園，盡在此刻綻放。

　　在那段日子里，我忽然長大了。

　　“別犯傻了，陽了之后還咳就別唱戲了！”爸爸對著電話吼道，電話那頭傳來三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你說你三爺怎么就這么倔，才陽了幾天就硬說自己沒事，咳成那樣還練腔，跟自己過不去。”坐在返鄉的車上，父親一邊開車一邊嘮叨著。“我剛好考試結束了，這段日子，我來照顧三爺吧。”

　　下了車，和爺爺絮叨了一會兒，打聽打聽三爺，爺爺對我說三爺體質弱，染病又厲害，大家都陽康了，他還在咳嗽，每天還硬要練腔，誰勸都不聽。“都已是耳順之年的老人了，還這么倔，哪里還是年輕人，這樣都不死心！”

　　我跑進后房去找三爺，三爺還是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比以前清瘦了許多。眼前的'老人滿頭白發，微閉眼正練腔，“好似嫦娥……咳，下九重，咳……咳，清清咳……冷落廣寒宮……”，本美妙的唱腔，如今蒙上了一層沙啞，又被咳嗽拆得斷斷續續。

　　“三爺！”我輕呼，“哎，咳……你怎么來了？”“我來照顧你一段時間。”

　　三爺這個老戲骨，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練唱，我跟在三爺身邊學了不少。

　　“我能給你畫個花旦嗎？”三爺殷切地望著我，我點點頭，三爺跛著腳找來一個木盒子，暗沉的花梨木，銹跡斑斑的銅扣，三爺輕輕摩挲著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

　　拍彩、拍紅、定妝、掃紅，三爺細細給我打上妝彩，黛青的石粉輕輕掃過眉間，三爺眼中透出神彩。

　　當最后一根橫簪插入花冠中，三爺滿意地點點頭，我緩緩起身，踩著手機中的音樂，微翹蘭指，裝著樣子在庭院繞了幾圈，三爺神情恍惚仿佛瞥見從前，院內那個是我，也是他。

　　看著三爺逐漸舒展的臉，我感覺這一趟沒有白來。

　　“你好像忽然長大啦，跟我年輕時候一樣。”三爺眼含驚喜。

　　連續幾天，三爺教我唱《貴妃醉酒》，精神一天比一天好。爺爺打趣道“跟你一起的這段日子，你三爺好多了，你都快成另一個他了。”

　　“轉陰了，三爺轉陰了！”看著一道杠，我高興地喊著。

　　“咿呀……”一聲如鶯如鸝的清音從幕后傳出，盛裝出演的三爺，戴著翡翠頭面，青絲墨染，一襲紅衣，婉約婷婷，國色天香，仿佛從歷史中走出。

　　他的身后，還有一個人，是我。

　　“這景色撩人欲醉，不覺來百花亭中……”戲腔忽高忽低，時斷時續。時而絲撒裂飭，又如藕斷絲連。一唱一念，頭上的鳳冠唱鳴，一心懸如百轉千回，一鞭即一騎，四五如千軍。

　　四目相對，我感覺從未如此接近三爺，接近過戲曲。這段日子里，我忽然長大了，長大到能接過三爺的鳳冠。

　　遠遠的，我看見窗口趴著一個小孩，癡癡地朝我望，就像當年望著三爺的癡癡的我。

那段日子，我忽然長大2

　　一朵花，只能開一次；人這一朵花，一生卻能開很多次。

　　——題記

　　初冬寒月，疫情收官。

　　二九的嚴寒中，也有能見暖陽之時，與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忽然長大。

　　世上定沒有像我這樣倒霉的人了。“陽”后第二天，仍高燒不退，喉嚨干啞，竟碰上音美中考。

　　唱歌錄音時可想而知，即使拼命地扯著嗓子唱，也只能像年久的放音機一樣斷斷續續。

　　為了這場考試，多少次挑燈復習，多少次練啞了喉嚨，結局竟是這般凄慘，我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只能躲在被子里痛哭流涕。

　　幸好，寒冬里遇見你。

　　待病情好轉，轉陰后出去散心，卻總也放不下心里的重石，已然做好最壞的打算。

　　尋著熟悉的路，我想第一個去見你。

　　你雖將近半百，臉上總少不了笑，眼里仍有清亮的星辰。

　　見到我，你招呼著讓我坐下，笑著，像一朵木棉花。“音美中考感覺怎么樣啊？我猜你肯定是滿分！”

　　心中似被猛得割去一塊，我不再回答，低著頭，緊咬嘴唇，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下。

　　你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些許，又綻開笑顏，“我們鉤絲網花吧。”

　　說著，拿出幾片紅絹布，幾捆金絲圈，靈活的手指輕躍起來。將金絲繞成環狀，緊實地覆上一層絹布，下拉，擰成柱體，一片花瓣由此勾成，不覺驚嘆于這光滑如絲綢般藝術品的誕生。

　　你將它舉起，迎著透過窗戶的陽光，半瞇著眼，“你有心事，就做做別的事情排遣一下吧。我女兒那時也這樣，我手把手教她，投入其中，煩心事自然就沒了……”

　　似乎每次提到“女兒”二字，你都會頓住。后來，由大人口中才知道，六年前，你女兒在車禍中不幸身亡。他們說，那段日子，你時而痛哭，時而瘋癲，卻不知何時，你看淡了一切，放手，一切皆是浮云。

　　你微微扭過臉，再次露出舒心的笑。那眼里，有我從沒見過的'堅韌，清河無波，卻蘊染光華，似有股無形的冽泉，洗濯了我的靈魂。

　　那段日子，我有空便去，一天做一朵花瓣，幾周后，便并攏成一朵完整的花。

　　我總喜歡像你一樣，將它迎向陽光，讓暖陽簌簌落下，一束一束的光，交織跳躍，流光溢彩，軟蜜般流入我的心間。忽然之間，我輕松了：不就是總分為10分的考試而已嗎！前方的路仍有光明，心在，希望在，未來便在。我似是忽然長大了。

　　就像海倫凱勒所說：“只要朝著陽光，便不會看見陰影。”在歲月的洪流中，吾生須臾，跌跌撞撞走不出去，亦走不回來。

　　不如努力地開放一次，不管是好是壞，心中有光，便是值得。

　　那段日子，我忽然長大。寒風愈烈，那絲網花愈發芬芳。前方，朝陽正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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