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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作文

風水寶地為題目的作文

時間:2021-05-12 13:00:23 題作文 我要投稿

風水寶地為題目的作文

  (一)

風水寶地為題目的作文

  陰風怒號著,一陣緊似一陣,裹挾著廢棄的塑料袋和雞毛蒜皮在空中飛舞。天空陰沉沉的,似乎和大地一樣也凍成了鐵板一塊。大病初愈的趙大有把身上的老棉衣緊了緊,走出了門,老伴張翠蓮扯著長長的嗓門在屋里喊:“這么冷的天你上哪兒去?”

  趙大有干咳了一聲,并沒有搭腔。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上哪兒去,只是覺著右眼皮跳得厲害,心情有點煩躁,在屋里待著悶得慌。按理說,像這么冷的天,人的心情也會帶點寒味兒,在往常的話,這時候趙大有早已躲進被窩,擺弄著他那個破收音機聽戲呢,今天,他總覺得要有什么事發生。

  他們趙家屯二十多戶清一色的趙姓,即使離得最遠的兩家,往上數上幾代,都在一個鍋里攪過勺。據傳他們的先祖,在清同治年間做過他們縣的知縣,在一次巡游過程中路經此地,看著前面一條寬約丈余的小河自西南向東北流過,后面是一座山,猶如一只虎雄臥于此,虎頭扭向小河,隨行的縣丞通點陰陽,捋著山羊胡子,點說此地風水甚好。后來,知縣舉家搬遷至此,也就有了現在的名字——趙家屯,屯后的山習慣性地被稱為臥虎山。這條河原本要和山對應,叫潛龍河的,但龍代表著天子,這位趙老先生是中過舉人的,又受皇恩擢升,故不敢忤逆,干脆將“龍”字的一撇拿去,就成了“潛尤河”,久而久之,傳成了“尤河”。

  不知是遺傳還是水土的原因,趙家屯的男人過了五十歲,腦袋上的頭發就會脫的七零八落,露出一個光禿禿的腦門兒,這在他們十里八鄉成了一個獨特的“名片”。今年六十五歲的趙大有繼承了他們趙家屯男人這典型的特征。

  屯子里靜悄悄的,道路上空無一人。狂風吹得趙大有幾乎睜不開眼睛,他盡量地縮著脖子,“這鬼天氣!”趙大有罵了一聲,覺得嗓子眼里有些癢,大咳了一聲,吐出了一口發黃的濃痰。出門沒有戴那頂“火車頭”帽子,腦門有些發冷,他掏出袖著的手在腦門上摸了一把,濕濕的,原來下雪了,只是風將雪花吹散了,所以并不覺得。

  聽說趙有民的病情加重了,趙大有想去看看。趙有民比趙大有還小一歲,趙大有屬虎,趙有民屬兔,這么小年紀就病成這樣,而生病與自己有關,趙大有心里很五味雜陳,他有心去安慰他這位本家弟弟,又不知該說些什么。趙有民家住在屯子里靠西頭的位置,與住屯子東頭的趙大有家相隔不過一兩百米。走了有百十來步,趙大有想想他們兩家近來關系鬧得僵成這樣,這時候去看人家顯得有“黃鼠狼給雞拜年——假慈悲”之嫌,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扭頭往回走。

  近黃昏的時候,張狂了一整天的風累了,逐漸消停下來。雪花沒有風的打擾,慢慢地給大地穿上了一層薄紗。

  趙大有打了個盹,被一陣斷斷續續的哀嚎聲驚醒。老伴張翠蓮睡得正沉、打著輕鼾,趙大有用腳輕輕地踹了踹睡在炕那頭的老伴,老伴哼唧了一聲,翻個身,又昏沉沉睡著了。

  “外面有人在嚎,你聽到了吧?”趙大有側著腦袋聽了一會,又用腳踹了踹老伴。

  “有鬼在嚎呢?是你的老耳鳴又犯了吧?”老伴被他踹煩了,沒好氣地說。

  冬天天黑的早,吃過晚飯就麻麻黑了。冬夜對老年人來說尤其難熬,趙大有有時候會整夜整夜地瞪著眼難入睡。他們天擦黑就爬上炕已睡了一小骨碌,這會原至九、十點鐘。應了那句話——沒心沒肺的人睡覺睡的香,老伴很快又睡了過去,而趙大有睡意全無,摸索著找到了旱煙鍋,塞進了一撮煙末,劃開火柴,啪嗒啪嗒地吸,煙鍋里的煙紅一陣暗一陣的,趙大有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吱呀”一聲,院門響了。準是二兒子二龍回來了。大兒子一龍在外打工,一年到頭只有過年的時候在家呆幾天,媳婦在城里照看讀書的孫子,所以經常不在家。二兒子二龍從小就吊兒郎當,好吃懶做,雖然前年娶了媳婦,但玩性不改,不知讓他費了多少唾沫星兒,然而毫無效用,說緊了,還會頂幾句嘴,和他慪幾天氣,兒孫自有兒孫福,后來他索性不理了。這時候回來準是剛打完麻將。聽腳步聲,二龍并沒有進他自己住的西廂房,而是徑直朝上房走來。

  “咋了?”聽到“咚咚”的拍門板的聲音,趙大有問。

  “爹,老綿頭死了。”外面傳來二龍的聲音。

  趙大有一怔,老伴也側身爬里起來。“去開門”,趙大有吩咐老伴。老伴伸手在墻上摸到了燈繩,拉亮了電燈。燈光耀得趙大有和老伴都咪著眼。老伴起身披了件襖,汲著鞋去開門。

  “老綿頭死了,那墳基地便宜那老頭了。”二龍一進屋,邊拍打著身上的雪,一邊悻悻地說。

  趙大有聽了兒子的話,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踅摸來踅摸去,還是讓那老東西得逞了,看它后輩能出啥人。”老伴張翠蓮氣憤不過,狠狠地說。

  張翠蓮嘴里的“老東西”和兒子二龍嘴里的“老綿頭”,其實是指同一個人,就是趙有民。趙有民和趙大有是同輩,雖不是親弟兄,兩家關系向來也不錯,去年卻因一件事鬧得水火不容,甚至大打出手。

  “人都去了,就別說了,還是讓人安息吧!”趙大有沉默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接著準備穿衣服起身。

  “你干嘛去?”老伴問。

  “人走了,我去看看。”趙大有答道。

  “不準去,你去自討沒趣兒”老板說。

  “都成這樣了,你去還指不定人家怎么說你呢,還以為你去看笑話。”兒子二龍也阻攔他。趙大有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放下了已經提在手上的棉褲。

  (二)

  雪紛紛揚揚地下了一夜,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地上的雪足可以沒過腳踝。前一天晚上趙有民家的哭聲震撼了整個趙家屯,原本習慣于在天寒地凍的冬日窩在炕上睡懶覺的鄉人紛紛起了個大早,除了與趙有民家族系比較近的幾戶本家已在忙碌著處理后事外,其他村民都敞開著大門,裝模作樣地打掃著庭院內的雪,實際是候著趙有民家差人來請。屯子里誰家有親人過世,都會有子孫挨家挨戶去請鄉人幫忙前往處理后事,稱之為請喪。

  為趙有民請喪的是他唯一的在縣城工作的兒子趙元昊,已官至縣財政局副局長,據說一直是局長的熱門人選。趙元昊身穿白色的孝服,腰里扎了一根草繩,由村長趙升平領著從村西頭到村東頭挨家挨戶去請喪。每到一家,村長趙升平根據自己與主人家當家人的輩分關系稱呼著,并遞上一支煙,說些請前去幫忙的話。趙元昊一聲不吭,腫得像桃子一樣的眼睛不時地流著眼淚,主人家也免不了寬慰幾句,趙元昊就在院子里向著主人家的上房磕一個頭。

  請喪來到趙大有院前,趙升平邁腳進了院門,回頭不見趙元昊的蹤影,又退了出來。趙元昊壓根兒就沒打算請趙大有家。

  “都是鄰里本家的,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趙升平輕輕地說。看著趙元昊無動于衷,趙升平搖搖頭和趙元昊向另一家走去。

  趙升平邁進院門又退了出去這一幕,恰好被院里掃雪的趙大有和老伴張翠蓮看到,趙大有知道是趙元昊家來請喪了,拄著掃帚,期待地盯著院門,誰知趙升平退出之后,遲遲不見進來,猜是趙元昊有意繞過自家。老伴張翠蓮將鏟雪的木鍬往地上一扔,朝院門方向“啐”了一口:“死了人還擺起譜來,誰稀罕你請。”說著,走進了屋。進了門,回頭看見老伴還在盯著大門發愣,罵罵咧咧地說:“看什么看,想去給人家披麻戴孝就趕緊去啊,沒骨氣的老東西。”

  盡管趙大有平時比較忌憚尖牙利嘴的老伴,但想起自幼一起玩耍,一起長到大又活到老的趙有民,雖說近年來鬧過矛盾,還是忍不住念起他的種種好來。那幾年鬧饑饉,家家戶戶缺衣少糧,有民硬是從自家的牙縫里擠出糧食接濟他們家,才度過了難關……平時一起下地,一起喝酒下棋的老弟兄就這樣撒手人寰,想著想著,趙大有眼眶一熱,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滑下,他趕緊用袖子去擦。趙大有決定不請自往,挪著沉重的步子走出院門,向屯子西邊挪去。

  “我的兄弟啊,哥對不起你呀,是哥害了你呀……”,邁進趙元昊家的院門,趙大有就悲愴地呼號起來,幫忙的親戚鄰人都停下手上的活,抬頭觀看。

  “滾出去,你害死了我爹,現在滿意了吧?你還來干什么?”猛然間,趙元昊的二姐趙秀英從停放靈柩的上房撲出來,攔住了往里走的趙大有。大姐趙秀蘭也撲出來,可憐的老頭被兩個晚輩侄女連推帶拉地送出了院門。

  看到這陣勢,周圍的人都怕傷臉,誰都不敢上前勸說。正直的村長趙升平后來聽說了這件事,數落了趙秀蘭姐妹倆一番。雖然年齡比趙大有和趙有民小十來歲,但輩分上趙升平比他們兩個大一輩,又在部隊待過,還參加了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南疆的那場戰爭,性格耿直,處事公平,在屯子里素有聲望。一番數落,姐妹兩個都默不作聲。

  其實,兩家的恩怨趙升平是清楚的,個中曲直,他又難以說清,正因難以說清,在當初處理兩家的糾紛時,本想化矛盾于無形,卻不想埋下了更大的隱患,甚至一語成讖。

  (三)

  事情還得從后梁半坡上的一塊叫“老虎肋”的荒地說起。

  實行土地包產到戶之后,農民們種地積極性大增,糧食有了一定的節余,屯子里迎來了一個生育高峰。人口增加了,可屯子里的地就那么一點,家家戶戶的口糧又開始捉襟見肘,就興起了一陣開荒種地的熱潮。“老虎肋”原先是荒草灘,趙大有和趙有民分別在荒草灘的東邊和西邊開荒種地,地里拔的荒草,刨出的石子,兩家不約而同地往中間洼陷的砂石窩上倒,久而久之,砂石窩成了一個兩丈見方的碎石堆,地交界的哥倆在地里忙活累了,還經常一起坐在碎石堆上諞會閑話,抽袋煙。

  農村老人有在自己去世前為自己擇風水修墳墓的習慣。一日,屯子里年近八十的.趙滌平老人請了個風水先生為自己擇風水,過后,風水先生走老虎肋的小路翻山回家,正坐在碎石堆上休息的哥倆見了相識的風水先生,難免搭會兒話。不知風水先生是出于職業敏感還是戲謔,指著碎石堆說:“這可是一塊好風水呀,埋在這里肯定會蔭護子孫,澤被后世。”

  “你幫看看到底好在哪里?”趙有民問。

  一句玩笑話,不想風水先生當真了,從搭鏈里掏出羅盤,若有其事地繞著碎石堆走了一圈,又爬上碎石堆,面向潛尤河,說:“這兒正好,這老虎山上左右偏一點都會騎虎難下,馬虎不得。”隨后又補充到:“看了幾十年風水,好地兒還在你們老虎山呀!”

  “風水先生的話,陰陽怪氣,別當真。”風水先生走后,趙大有沖著趙有民“嘿嘿”一笑,起身準備下地干活。

  “這種話誰會當真?”趙有民脫下鞋子在一塊石頭上磕著土,淡淡地說。

  整個下午,老哥倆在地里都心不在焉。沒到飯點,便匆匆地扛起農具下山了,有點異常。

  過了幾天,就傳出趙有民拉磚準備為自己和老伴石桂香修墓的消息。一打聽,墓址就選在老虎肋的碎石堆。這下趙大有有點坐不住了。

  由于山上不通車路,磚只能停放在屯子里,再由人力往上挑。這天,好不容易挑了一上午的磚,一頓飯功夫,就讓二吊子趙二龍給撇了個干凈。趙有民找上門,趙二龍說他早就看好了那塊墓地,準備為他爹修墓。趙有民又氣又惱,可和這個半吊子嚷嚷又犯不著,他去找趙大有,趙大有說:“這個二吊子我一直就管不了,你是知道的。”趙有民直搖頭,一臉無奈地出了門。

  有一天,石桂香找張翠蓮裁剪一件衣服,妯娌倆不知因何聊起了趙元昊要升局長的事,說:“現在的事難辦,咱又沒啥路子,他叔就想著聽風水先生的話,在那碎石堆里把墓修了,看是否對娃的升遷有用。再說了,他也是咱趙家屯出去的,升了咋也要想到咱屯不是?”原來兜這么遠是為了這事,張翠蓮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將正在裁剪的衣服一丟,“你是笑話我生的兩個兒子沒出息,都是泥腿子不是?”盡管石桂香如何解釋都無濟于事,兩家自此撕破了臉皮,梁子也就結下了。

  隨后,趙二龍也大張旗鼓地拉磚為他爹娘修墓,也選址在碎石堆。兩家人你撇我家的磚,我撇你家的磚,陷入了拉鋸戰,結果誰的墓都修不成。

  鬧得實在不可開交的時候,兩家都往身為村長的本家叔趙升平家跑,希望能夠給他們主持公道。

  趙升平也是左右為難——無主荒地本屬于集體所有,個人怎么能私自占有呢?但老百姓活著分公家一塊口糧地,死了分一塊墓地似乎是天經地義。

  看著兩人都才六十幾歲,身體還算硬朗,趙升平心想來個緩兵之計。“你說我們農村人急著修墓干啥,你看人家城里人活著的時候吃得好穿得好,死后眼睛一閉,任憑你燒成一盒灰,找個巴掌大的地兒一放,不也就這回事兒?再說了,你們兩個都還不算老,活到九十上百的,也不成啥問題,現在不用急著想死了的事。”

  兩人都喋喋不休。趙升平又補充道:“這樣吧,你們兩個誰走在前面呢,到時候由我來做主就用那塊碎石堆行了吧?”

  沒有更好地辦法了,只能這樣。兩個人都默不作聲,算是默認。

  (四)

  趙升平處理完這件事還沒消停上幾天,趙二龍就急著滿頭大汗地沖進了院門:“升平爺,我爹快不行了,你趕緊去看看吧。”趙升平心里一緊:前兩天還好好的,怎么說不行就不行了呢?他跟著趙二龍來到趙大有家,趙大有斜著眼,咧著嘴,哈喇子在嘴角掛得老長,身體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老伴張翠蓮和二龍媳婦在一旁嗚嗚咽咽哭哭泣泣。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趙升平詢問道。

  “今兒一大早就發現老說胡話沒起床,還以為昨兒下地累了,就沒管,待我剛剛將早飯做好喊吃飯,發現就成了這樣。”張翠蓮帶著哭腔說。

  “升平爺,眼瞅著我爹都這樣了,要不咱趕快準備后事吧……”不待趙二龍把話說完,趙升平揚了揚手打斷了:“趕緊送醫院。”

  “最近老喊胸口痛,現在送醫院恐怕……”張翠蓮話還沒說完又哭了起來。

  說話的當口,趙升平不動聲色地在趙大有大腿上掐了一下,趙大有一個哆嗦。盡管很細微,趙升平還是察覺到了,心里的疑惑頓時煙消云散。

  “看樣子像是抽風,你們也不要著急,我以前在部隊跟著一個軍醫學過針灸,治一治應該會好的。”趙升平倒是冷靜了幾分。

  隨后幾天里,趙升平不知從哪里搞來一個藥箱,裝著各種中醫用的針灸的針,天天往趙大有家跑。

  聽說趙大有病危了,趙有民就像自己病了一樣著急,先是提著禮品來探望過一次,而后天天往趙大有家跑,看著滿身的針眼,趙有民心疼地直掉淚。張翠蓮沒少給趙有民白眼,他渾然不覺。

  趙大有病情不見好轉,趙二龍又催著趙升平要為他爹準備后事,趙有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不久他也病倒了。

  趙升平也去看趙有民家走了一趟。才幾天時間,人就瘦了一圈,眼窩也開始下陷。看了趙有民之后,倒不為趙大有擔心,反而擔心起趙有民來了。

  家里打了幾次電話,趙元昊都顧不上回家,聽說到了晉升的關鍵時期。

  天逐漸轉冷了。這天,趙元昊黑著臉進了家門。看著兒子的臉色,趙有民隱約預感到了什么,但他還不想往壞的方面想,以為兒子擔心他的病情,臉色才如此凝重,他心里似乎一直在期待著什么。

  “這次晉升有沒有弄好?”在隔壁的屋里,石桂香壓低了嗓門,輕聲地問。

  “唉,”趙元昊一聲嘆息,搖了搖頭。

  “咋回事?”

  “局長沒走,給壓住了,只能等下次了,你說咋就這么不順呢?給壓了多少次了?”趙元昊聲音里充滿忿怨。

  趙有民早將耳朵貼在墻根,娘兒倆的談話他全聽到了。兒子回來后,他強打精神支撐起來的希望破滅了,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炕上。他接連生了三個女兒之后才生了這個兒子,為了兒子,他甘愿付出任何東西都在所不惜,趙有民閉上眼,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流下。“這可是一塊好宅地呀,埋在這里肯定會蔭護子孫,澤被后世。”“你們兩個誰走在前面,到時候由我做主用這塊碎石堆行了吧?”兩個聲音反復在腦海響起,他在做最后的盤算。

  趙有民病情加重了,開始吃不下東西,吃一點點東西就吐個不停,并且死扛著不準家人給他用藥,死活也不肯去醫院。

  趙大有的病雖然并無起色,但卻沒有進一步惡化。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趙升平心里很清楚,心病還須心藥治,他幾次想勸說趙大有放棄那塊墓地,可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看看趙大有無動于衷的僵硬著的身軀,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直到趙元昊到城里找的大夫判斷趙有民的病情已經十分危險時,趙大有才猛然驚醒,恢復了以往的神態,想去找趙有民談談。“誰知那老東西是不是使苦肉計呢?專騙你這老好人。”老伴兒的話給他潑了盆冷水。

  趙有民沒有熬過這個冬天,在入冬后第一場雪的晚上撒手西去,那塊碎石堆無疑是屬于他的了。

  (五)

  自從被趙秀蘭和趙秀英兩姐妹連推帶拉地送出門后,羞愧交加的趙大有這次真的病倒了。倒在炕上他一直在想,好了一輩子的老哥倆,到頭來卻為了一塊墓地爭得你死我活。為了活著,哥倆一直相互幫襯著過日子,卻為了死后的事鬧得不可開交,實屬不該呀。

  聽著窗外傳來的陣陣悲天喚地的哭聲和吹吹打打的響器聲,趙大有反復在想,人這輩子究竟在活什么呢?難道就是為了子孫?還是為了一口氣?淚水一次又一次地模糊雙眼。這天,聽到拉得長長的哭聲和響器聲緩緩繞到了山后,趙大有心里清楚,這是他多年的好兄弟出殯了。他的心似乎也隨著送葬隊伍進了碎石堆上的那個洞,眼睛直直地頂著窗外被風吹得左搖右擺的樹枝。

  看著躺在炕上的老伴,飯量越來越小,有時候飯放涼了又熱,熱了又冷,張翠蓮無論說什么,問什么,始終得不到一句回應,惹得她時不時地抹眼淚。

  “咯吱”一聲,趙升平推門進來了,張翠蓮像盼到了救星,“嗖”的站了起來。

  趙升平在炕邊上,默不作聲。坐了許久,才說:“你這時候有個好歹,豈不一頭打了,一頭碼了?會有多少人背后瞧你笑話啊?”一句話說到了趙大有的心里,“噢哇”的一聲,趙大有終于哭出了聲,這是他這幾日來第一次發聲。趙升平知道,這種病人就怕干慪氣,一旦把心中的惡氣噴發出去,病也會慢慢轉好。聽了他這一嗓子,趙升平沒再多說什么,起身離去。

  趙有民死后的頭七這天,趙大有跌跌撞撞地再次來到了趙元昊家,這次他倒沒有受到阻攔,卻也沒有人搭理他。他本想隨著招魂的隊伍去看一看他的老弟兄,怎奈體力難支,就遠遠地站在山腳下,看著招魂的隊伍哭喊著上了老虎肋。

  老虎肋原來的碎石堆上,矗立起了一座高大的白色大理石墳墓,坐于老虎山,面向潛尤河,氣派又威嚴。據說趙元昊為了爭一口氣,不惜花了比普通的磚石墳墓高出五倍多的價錢,為他爹娘修建了這座趙家屯人從來沒有見過的大理石墳墓。許多人竊竊私語,將大理石墳墓形容成了天上的凌霄寶殿。雖然他們的祖先——做過縣太爺的趙老先生的墓葬現在已無從尋覓,但想必也不會有這么氣派,否則也不會堙沒于歷史的風沙中。

  站在山下的趙大有,看著這座雄偉的白色大理石墳墓,在陽光的照耀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的老弟兄,此時正俯瞰著他們的屯子,氣定神閑,滿意地頻頻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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