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書攤優秀作文
低著頭從摩肩接踵的放學人群里鉆出來,身邊盡是相隔一天不見,感人至深的親子重逢。面無表情的走到校門口那棵冠如華蓋的參天古槐,那是幾乎天天遲來的媽媽跟我定好的“接頭”地點。
看著一個接一個大手牽小手的回家,我低頭踢出一塊小石子,看著它狼狽的一路滾向馬路對面。
“哐啷”石子撞在一輛老舊的三輪車上,停了下來。
聲音驚動了站在三輪車旁的人,回過頭來看向我。還只有二年級的我有些驚慌,想要道歉卻因為怕生而說不出話來,心想著:“要挨罵了。”低下頭不敢看人家。
過了一會,斥責聲卻沒有傳來。我悄悄抬起頭,正對上一個笑瞇瞇的表情。那是一張蒼老但很親切的臉,皺紋被笑容撐得幾乎看不見,只在彎彎的眼角處刻著很深魚尾紋。圓圓的'光頭在夕陽下閃閃發光,那是我迄今為止見過最圓的頭,同樣也圓圓的還有臉正中那個紅紅酒糟鼻,就好像新足球上放了一顆沒剝殼的鮮荔枝。嘴唇就那么帶著笑意的咧著,讓人覺得這張臉可能永遠會有生氣的表情。幾根倔強的胡子刺破皮膚,孤傲的挺立在滑溜溜的下巴上。
洗的皺巴巴但很干凈的白襯衣得體的貼合在有些駝背的老人身上,黑色喇叭褲下面露出一雙舊的已經不反光的皮鞋。枯瘦的手握著一張硬紙板,上面工整的寫著:“舉報偷書,罰他一百,給你五十。”
三輪車上擺滿了各色圖書,另一邊還站著幾個低頭看書的學生,再結合紙板上的話,老人的身份清楚明了——賣書攤販。
老人完全沒有因為踢石子的事生氣,反而很親切對我招招手,指指三輪車,邀請我去看書。
用渴望的眼神看了一眼三輪車,對于從未見過課外讀物的我來說,那些花花綠綠的小人書可是莫大的誘惑,但是仰起頭看看這棵“接頭”槐樹,抿抿嘴唇低下了頭……
正打算就這么低頭數螞蟻的時候,“咣啷咣啷”三輪車的響動由遠及近,抬頭一看,老人依然笑瞇瞇的推著三輪車走了過來,后面還跟著幾個頭也不抬,沉浸書海的“小尾巴”。
自然,我也加入了看書的隊伍當中。
這之后,賣書的老爺爺改變了位置,每天槐樹下無聊的等待也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熟悉之后才發現,老爺爺的性格開朗的簡直不像話,三句一個笑話,自編的賣書順口溜說上十分鐘都不帶重樣的,我們被他逗笑的次數遠遠比被書逗笑的次數多,但他最常說的話卻是:
孩子們,要多看書……
話里帶著語重心長的意味。
每天放學大約二十分鐘,到小學畢業,我從小人書,兒童連環畫到《格列佛游記》《老人與海》《西游記》。
不知不覺,看書已經成為了生活習慣。
離開學校的那一天,沒有向老爺爺提起,依然和原來一樣,看著書,聽著笑話,伴著一連串的順口溜等來接我回家的母親。走遠時悄悄回頭看了一眼,不知為什么,槐樹,書攤,老爺爺的身影,像蒙著水霧一樣,模模糊糊的。
我不知道老人名姓,也不知道他的經歷,他也并未給我留下什么難忘深刻的啟示,但是,他不動聲色的告訴我們,書籍的世界豐富而有趣;當你自己開朗時,等待的時間就并不無聊。
幾天前,久違的多年后再度路過小學母校,也是恰巧的放學時間,槐樹下空蕩蕩的,現在學校附近有小飯桌,學生不必再站在校門口等待。
一陣風輕拂,飄飄灑灑卷下一片槐花,花葉落下的縫隙間,我隱約看見,賣書的老爺爺依舊笑瞇瞇的,蹬著那輛舊三輪慢吞吞的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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