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曼詩文賞析
導語:陸小曼一九○三年九月出生于上海,九歲隨母遷居北京。她與徐志摩在北京完成了轟轟烈烈的熱戀后,回到上海的弄堂里開始了并不成功的婚姻生活。下面是由小編整理的關于陸小曼詩文賞析。歡迎閱讀!
《陸小曼詩文》:看,那一雙眼睛
——“新月愛人的愛”之八
從陸小曼的詩文去看陸小曼以及徐志摩,這是以第三只眼去看“新月愛人”的愛。
志摩死后,陸小曼在《哭摩》一文中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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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做夢么?生龍活虎似的你倒先我而去,留著一個病懨懨的我單獨與這滿是荊棘的前途來奮斗!
我現在不顧一切往著這滿是荊棘的道路上走去,去尋一點真實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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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曼幻想著與逝去的志摩,“雙雙飛進這云天里去圍繞著燦爛的明星跳躍,忘卻人間有憂愁有痛苦像只沒有牽掛的梅花鳥”。卻不可能。
徐志摩與陸小曼,是一對“荊棘鳥”,卻非同林鳥。
——因為,至少徐志摩、林徽因們的才氣是太陽底下的事,張幼儀的賢淑,也是太陽背后遮不住的溫煦。
大抵,志摩是自戀,幼儀是自尊,徽因是自私,小曼是自我。
劉海粟,這位大畫家,浪漫種子,藝術叛徒,陸小曼的同鄉兼國畫老師,為了成就徐、陸二人的“善果”,1925年9月,他在上!肮Φ铝帧彼夭损^,扮演了一場“鴻門宴”的主角,因為他的“項莊舞劍”、現身說法的斡旋高超,促使了年底小曼與王賡的離婚。
劉海粟對小曼的評價是,豐采兼文采,豪情兼柔情。
當然,世人多半是了解且認定了陸小曼芳傾南北的豐采和一擲千金的豪情,柔情與否,大約只有徐志摩最清楚。她有兩個筆名很有意思——冷香人、蠻姑。她是既具黛玉似的林下佳人之美,亦具現代的野蠻女友之態。
小曼又名眉、小眉,雖比不得林徽因似的端莊之美,亦可謂萬種風情,盡在眉間。這位“美眉”,是自有一股天然之“妖”的,比諸徽因的古典,即如放在今天,她也非紅不可。志摩昵稱她為“小龍”,也就是蛇,對極,如《白蛇傳》里的白素貞。這白蛇有著強烈的殺傷力,魅人禍己尚不自知,一旦相愛不顧其他。黛玉與寶玉,白蛇與許仙,志摩與小曼,看來皆神仙眷侶,結果如何?
因此,說小曼是名媛,大家都津津樂道,說她是才女,呵,“女子無才便是德”,她本已“失德”,何才之有?——世人,尤其那個男性中心主義的世界,不作如是觀,方奇了怪了。
但陸小曼究竟是天生聰慧的胚子,英法雙語一口出,京昆搬演兩門抱。
至于文采,她能詩善楷,工筆花卉和淡墨山水頗有宋人意趣。
志摩是受了康橋的迷惑與召喚,才一心向往月下舟子和九天展翅的詩意,小曼呢,天才異賦而不自惜、不用心,是隨心所欲,亦是隨波逐流。這水里,她與志摩同了舟,卻不可能共濟,他倆撐的,本不是一枝櫓。
怪誰?
詩窮而后工,文悲而后深。
小曼悼志摩的挽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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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前塵成噩夢,五載哀歡,匆匆永訣,天道復奚論,欲死未能因母老;
萬千別恨向誰言,一身愁病,渺渺離魂,人間應不久,遺文編就答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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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摩死時34歲,自此又34年,小曼只做了兩件事:嘔瀝整編《志摩全集》,素服杜門侍侯丹青。
驕傲懷恨的徐家人,始終都沒有原諒、接受陸小曼。1933年清明,小曼獨自從上海回海寧硤石給志摩掃墓,歸后作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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腸斷人琴感未消,
此心久已寄云嶠,
年來更識荒寒味,
寫到湖山總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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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可以說象征著一個絕代風華的名媛已經死去,一個有如南渡后李清照的女詩人已經再生。
小曼晚年有題畫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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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流水在人世,
武陵豈必皆神仙,
江山清空我塵土,
雖有去路尋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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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山盡處越山涯,
水木清華處處佳,
山鳥忽來啼不歇,
聲聲似勸我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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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滿山中高士臥,
月明林下美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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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曼的詩與畫臻入蒼茫之境,蘊藉淡遠中,盡掩深深無言之痛。
1965年,陸小曼有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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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空寂靜人聲絕,
棲鳥數聲春雨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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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極可能是陸小曼的絕唱。
這年4月3日,正當春令,陸小曼病逝于上海華東醫院。
志摩畢生在追求自由之愛的純真信仰里,執著于“繡我理想生命的鮮花”。然而,在志摩對自己與小曼浪漫火熱的愛情之光趨于幻滅無望的日子里,他在一首《殘春》中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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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風雨報告殘春的運命,
喪鐘似的音響在黑夜里叮嚀:
“你那生命的瓶子里的鮮花也
變了樣:艷麗的尸體,誰給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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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志摩生前理想的自悼,何嘗不是小曼死后歸宿的讖語?
徐志摩是1983年被移葬于今海寧西山公園。陸小曼是生前既不得徐家認可,死后亦未能如愿與志摩合冢,直至1988年方被她的侄輩客葬于蘇州東山華僑公墓。二墓此前皆因動亂年月所致,墓主骨灰均不復,惟成空穴。陪伴志摩的是銘文,陪伴小曼的是衣冠,仿佛適得其所。
蘇州、海寧很近,然而東山、西山之間,相隔無數山。
我到底在想,一個人太優秀了,太多慧了,這就必然生受其累,飛翔的翅膀不易于荊棘中尋一立錐落腳的棲息之地。
友人王亦令為陸小曼撰的挽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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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心惟赤誠,人世常留遺惠在;
出筆多高致,一生半累煙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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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悵惘,是遺惠,是遺憾,亦是遺恨。
其實,于志摩,于小曼,都是一樣。
我想繞開話題去,單獨說說《卞昆岡》。
這是1928年陸小曼與徐志摩合寫的惟一的一部話劇,視角獨特,靈氣橫逸。我完全覺得,即便他們獨此一劇,亦可與許多中國現代戲劇史上的名家一相頡頏。不論是與徐志摩基本同齡的歐陽予倩、田漢、洪深、熊佛西、郭沫若、余上沅等,還是后來的曹禺、夏衍等,《卞昆岡》都是一個不容忽視且令人欣喜的一個前衛性存在。
《卞昆岡》講述,云岡山上的一位石佛雕刻家卞昆岡,常年在外工作,為了照顧兒子阿明,娶美麗妖艷的寡婦李七妹為續弦,但一直對亡妻青娥難以忘情。阿明那雙酷似青娥的大眼睛,猶常勾起卞昆岡的懷念之心。李七妹出于嫉妒,趁卞昆岡不在家時,伙同情夫毒瞎了阿明的眼睛。但盲眼的阿明卻發現了李七妹的奸,終致殺身之禍。卞昆岡因此瘋了,砸碎佛像,跳崖自盡。
這是中國現代戲劇史上最早的象征主義戲劇之一,而且堪稱一部杰作,比諸同時期田漢早期自樹一幟而溫文爾雅的同體裁作品,《卞昆岡》顯然是一枝料峭的“惡之花”。田漢等劇作家基本都走上了一條所謂“易卜生主義”的現實主義創作道路。這就益發顯出《卞昆岡》所遭遇的冷落和先鋒。然而,易卜生的創作風格今天我們已經知道,并非只是前期的現實主義,更有后期的象征主義,且后者的成就遠勝前者。這個巨大的歷史誤會和國際玩笑,幾乎長期以來給徐志摩及其新月派的`作家作品帶來了封殺之災。那些高舉反封建旗幟的狂飆文藝家們青史留名,而唯美、超現實的作家則背負著詆毀的命運。所以,中國文學史書上,新月派們沒有地位,戲劇史書上,非現實主義者也受到批判。
煌煌“經典”的《中國現代戲劇史稿》如是批評《卞昆岡》:它對“罪惡現象的斥責顯得空泛無力,既沒有暴露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黑暗,也沒有批判傳統封建道德的危害。同時,此劇一方面具有詩意的‘美’,一方面也籠罩著感傷、頹廢和神秘主義的色彩!薄斑@種情調在當時說來是不健康的!
無疑,這是以一種標準、一種眼光來看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這里要補充說說20世紀20年代的“國劇運動”。這是一個以留學英美的新月派成員為主,回國后發起的一場戲劇運動,并且成立了北京國立藝術專門學校戲劇系,不但教授新式話劇,也教授舊式戲曲,自此中國的戲劇藝術登堂入室,進入了國家教育的平臺。看看《史稿》又是怎么批評“國劇運動”的:
“‘國劇運動’的指導思想是脫離時代和現實的。”“他們反復強調舞臺藝術是戲劇的中心,劇本、導演、表演、舞美只有有機地綜合在舞臺上才能構成完整的戲劇藝術;他們一方面對中國傳統戲曲‘程式’的美學價值進行理論闡發,一方面大量介紹西方現代戲劇藝術的理論與技巧,主張更廣泛地吸收兩者的藝術精神!薄暗淇偟膬A向不能不說是對‘五四’以來戲劇的現實主義主潮的一個反動!
“國劇運動”及北京藝專戲劇系,斷斷續續,維繼沒幾年就夭折了(1926-1932),這是歷史使然,卻不是必然。
今天的戲劇藝術家,已然明眼可見“國劇運動”的立意思想也許不見容于當時的情勢和后來的史書,但它所倡導的舞臺藝術的整合論、東西方文化的交融說,如今早已成為共識和常識。當年的過激已成為今日的腐陋,今日的常識卻是當年的前衛。其實,冷靜三思,“國劇運動”中所主張的汲取傳統、倡導多元的思想,何嘗不是魯迅所主張的“拿來主義”,未嘗不是五四運動所鼓吹的民主之風么?
在《卞昆岡》中我們可以看到,彈三弦的瞎藝人的貫穿,下雪與下血意象的暗喻,盲眼與明眼象征的運用,都是糅合了中西文化的神來之筆。
留美專攻戲劇的余上沅,也是“國劇運動”的主要成員之一,他在《<卞昆岡>序》中肯定了該劇的成就,認為它具有“意大利的氣息”。我倒以為,它更接近英國作家王爾德的名劇《莎樂美》的氣質。徐志摩對英國最是情有獨鐘。莎樂美是為了愛,要去吻——吻愛人沉默的頭顱。愛成為了一種傷害,或者竟可說,傷害即是一種愛。愛,在這里表現為一種猶如飲鴆止渴、吸毒解痛、酗酒騁懷般的原罪感。
——徐志摩在《北戴河海濱的幻想》一文中所寫:“他愛折玫瑰;為她的色香,亦為她冷酷的刺毒!彼春耷G棘,然而“無顏色的生涯”,亦“是他目中的荊棘!崩踝雍贸,偏愛火中取。
不過從徐、陸二人合作的角度來看,《卞昆岡》固然是由勤勖詩人志摩執筆,但更多傳遞出的是“物質女郎”小曼的才思。該劇雖以卞昆岡命名,但主角卻是生動異常的“壞女人”李七妹,——簡直可以把她視作曹禺《雷雨》中蘩漪這個人物的心靈前傳——當然,李七妹身上還有傳統戲曲中潘金蓮的性格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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